萧政海又抬起手来,萧锦云仰着头同他的目光相对:“即便今日父亲打死我,事qíng也不是我做的。但众口铄金,我也拿不出别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父亲要认为是我,我别无话说。”
“你……”
萧政海梗着脖子看萧锦云,大约真是被气到了,脸色通红。旁边的夫人拦住他,“老爷先消消气,锦云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懂规矩,再说还有皇后娘娘在呢。”
这些话是提醒,萧政海这才收敛了自己的qíng绪,跪在皇后面前,语气沉痛道:“是老臣教女无方,才让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温夫人也跟着跪下去,“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静默地看着他们一家人,许久没说话,殿内气氛一时静极,只有香炉里那沉水香还在幽幽地燃烧着,青烟袅袅,让萧锦云觉得自己还是个独立的人。
“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抬手,让所有人都起来,“事qíng已经发生了,谁都不想看到,也别急着推卸责任,是非对错终有个评判,若真是清白的谁也不能把黑白颠倒了过来。”
顿了下,看向萧锦云:“你既说你为了府上不愿辩解,但这张嘴却偏偏一点也饶不得人,字字句句都藏着机锋,今晚这些话要是传出去,那天下还不得议论本宫,说本宫欺负孝女,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秉公办理?”
这些话皇后说得并不重,但字字句句都诛心。
萧太傅吓得脸都白了,哪里还敢站起来,只跪在那里不住地磕头,“养不教父之过,是老臣教出了这样不忠不孝的女儿,德行有亏,老臣……老臣实在是有愧圣恩啊!”
“行了,太傅大人!”
皇后这句话,语气有些重,但也并无任何qíng绪,抬抬手,“都先起来吧,太傅大人是太子的老师,夫人在家相夫教子,养出来的儿女也个个都出色,为国效力,何罪之有啊?”
这写话听着温和,也不过是在宽慰臣子,但字里行间却不无偏颇。
萧锦云心下一惊,原只是隐隐猜到皇后娘娘对自己有所芥蒂,没想到那芥蒂却已经有这样深。
若是在萧家,她或许还有辩驳的余地,可如今是在宫里,皇后那些话方才让她明白,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在这种地方,哪里有道理可言,只要人心已经没有偏向她这边,那么她说多少便错多少。
这殿内统共也不过就那么多人,皇后娘娘,萧家的人,洛家的人,还有牵扯其中的赵chūn蕤和她娘。
实在不相gān的,也就还有个看热闹的八皇子。
可是谁能向着她呢?谁又会向着她呢?
皇后娘娘抬起手,身旁的宫女恭顺地递过去一盏茶,都是伺候皇后多年的可心人儿,知道皇后的心思。
皇后端过来轻啜了一口,微微拧眉,又jiāo回道宫女手中,“怎的今日这茶跑得这样浓?”
近旁的宫女连忙接过茶,jiāo到后面的人手中,板起脸来,“怎么这般不会做事,伺候娘娘多久了,还不知道娘娘的口味吗?”
后面那个挨训的人只顾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行了,去换一盏来吧。”
前面的宫女挥手让她下去,“怎么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皇后拧着眉,像是还在介怀方才的事,宽敞的大殿人人都沉默着,这风口làng尖,谁也不愿去撞上了。
但八皇子却偏偏走过来,走到皇后身边,笑道:“母后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一盏茶而已,哪里及得上母后凤体的万分之一。”
皇后是最心疼这个儿子的,见他这样站出来,虽然嗔了他一眼,但看到他,到底心qíng舒缓了些。
“你是最会耍贫嘴的,是不是又要替那丫鬟说qíng了?”
“母后这可是冤枉儿臣了,儿臣哪里敢,这不是白白招惹母后生气?”他讨好地站在皇后身边。
皇后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但故意板起脸,道:“你还知道是惹母后生气,你少去招惹那些花花糙糙,多把心思放点在正事上,才是真的宽慰母后。”
说着眼睛看向大殿之内,神色也柔和许多,对身边的太监道:“快扶太傅大人起来啊,这么跪着哪儿行啊!”
嘴上虽是宽宥,却也没有提到萧锦云。只又将话题转到那盏茶上,道:“其实本宫不过就是想润润口,喝不喝茶,或者喝什么样的茶都并不打紧,一盏茶能有多大的讲究,也不过就是看个心qíng。可是茶既然送到了本宫面前,那就是个把柄,本宫若是不喜欢那便是错。”
停了停,站起身来,“规矩都是人定的,哪怕是犯了错,那也是可大可小的事。喝一口茶,不过就是喝个心qíng。”
抬起手,旁边的太监立马躬身过来将她搀扶住。
“行了,这事儿既然本宫多余了管,那本宫便不管了,可洛家那边,本宫希望太傅大人能好好给出一个jiāo待。”
第207章:皇上驾到
皇后这些话,不可谓不重。
大年三十,皇城之内,发生了这样的事,可皇后都过问不得了。这些软软的语气都刀子一样,是要给萧锦云坐实了不忠不孝的罪名。
比起将人推入水中,这样的罪名,任何一条萧锦云都是承担不起的。
可是偏偏皇后没有说任何怪罪的话,也没有要责罚她的意思。任她多振振有词,多能言善辩,到了此刻都只觉得背脊发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今晚皇后娘娘就这般离开了,她的罪证便坐实了,那么不要说萧家,今后整个京都,也未必有她的容身之处。
这偌大的宫殿,偌大的京都,萧锦云第一次真正知道什么叫人心叵测,什么叫杀人不见血。
她只觉得浑身僵硬,膝盖接触到那冷硬的地面,仿佛有无数根针顺着肌理,一根一根地刺进去。
后悔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可是又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既然来了,总得学会既来之,则安之。
太监已经搀扶着皇后的手往外走去,众人都跪下来,恭送皇后娘娘。
萧锦云只匍匐在地上,手指越收越紧。
终于听到殿门外那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浑身的肌ròu似乎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像是即刻便化成了chūn日里的一抔雪水,带着寒冬还未消融的气息,却又在阳光下软成一滩泥。
萧锦云是见过皇上的,生得天庭饱满,面阔眉浓,咋一看便是有福之人。更见他走进来,昂首阔步,身姿矫健,越走进越觉得贵气bī人。
不过那张脸倒是带着几分慈善,负手走进来,也没有带多余的人,身后不过跟着两个小太监。
一屋子的人都跪在地上,他只是抬抬手:“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来,只有萧锦云跪在地上。
皇帝的目光一进来就已经扫过这边,此时又停留了片刻,身后的大太监极明白皇帝的心思,尖着嗓子问:“这是哪家的小姐,皇上都叫起来了,怎么还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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