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云大约猜到绿衣要说这些,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才道:“我也知道父亲在生我的气,当时洛家小姐落水,父亲便说是我推的。或许我该承认了的,那么也不至于后来惊动皇上。”
“可这件事不是澄清了吗,不是小姐做的呀?”
绿衣拧着眉,有些着急地接过萧锦云的话。今晚她不在现场,很多事都是听人叙述的。回来的路上她也恼着,这小姐第一回进宫,就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该如何跟老夫人jiāo待。
可如今听萧锦云的话,却像是还有别的隐qíng。
萧锦云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是澄清了,也亏得最后皇上来了,洛家小姐不敢欺君罔上,才说了实话。”
“这洛家小姐,到底也是知书识礼的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如何要这般构陷小姐?”奴婢是不得妄加评论主子之事的,可绿衣一急嘴也就快了。
这件事若是坐实了,受牵连的可不仅是萧锦云,恐怕连整座太傅府也会受到牵连。
萧锦云有些委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她有她的原因吧。便如父亲和夫人希望我将这件事承认下来,应该也有他的考虑。”
绿衣的眉拧得越紧了,目光有些疑惑似乎在思忖什么,末了才问:“老爷和夫人,真希望您承认?”
萧锦云摇摇头,不知是委屈还是怅惘,“大概吧。”
绿衣瞧她这样子,到底也不忍再多问什么,便柔声安慰几句,搀扶她进里屋歇息了。
屋子里早有丫鬟点燃了火盆,绕过那九扇绿牡丹花开锦绣的屏风,整座里屋都被烘地暖暖的。
萧锦云收拾妥当才上chuáng,许也是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绿衣是等她睡着了才出去的,chuī灭了桌上的烛台,绕过屏风,将房门轻轻拉拢。声音极细,但萧锦云还是听到了。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想着今晚的事,想着日后在萧家自己该如何自处。
想了大半夜,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外面的雪还在下,下了一夜,穿过花间林间,旋转着落地无声。
这一夜萧锦云睡得并不是很沉,东方的天边云层密布,好容易露了些鱼肚白,她便赶紧起chuáng唤了丫鬟来给自己梳洗打扮。
绿衣也起得早,没料到赶到萧锦云这边的时候她已经起来了,琼玉正在给她梳头发。绿衣便走过去,接了琼玉手里的银篦。
这些都是大夫人让人准备的,到底上头还有个老夫人,也没有做的太明目张胆。
绿衣盘头发的功夫也不弱,不一会儿就将萧锦云的头发绾成了百合髻,左右看了看,道:“琼玉这丫头,年纪虽小眼力还是有的,小姐梳这个头啊最合适不过。”
萧锦云看着镜中那姑娘,她扯一扯嘴唇,镜中那姑娘也跟着扯一扯嘴唇。可是那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女子,真的是她自己吗?
她摸着自己的脸,看着镜中的人儿,觉得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只是忽然不知,到底从前那十多年的苦难是在梦里,还是如今这浮华的富贵才是再梦里?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按理该早起,可这会儿天还没亮,小姐昨夜又劳累了,何不多睡一会儿,等到了时辰丫鬟们自然有人来叫您。”
绿衣说的到了时辰,该是说请安的时辰。
大年初一,一大早阖府的人都要去老夫人那边,给老夫人请安百年。孙子孙女们还要分发红包。
便是萧政海,也要先去请安,随后才去宫里。
按着规矩,大年初一官员们都放假是不早朝的,可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还是得进宫去给皇上请安祝贺。
萧锦云在心里斟酌着绿衣这些话,笑一笑:“我最是贪睡的,有多睡一会儿的机会怎么会不珍惜,不过昨晚犯了错,终究是要承担过错的。我思忖着一会儿先去祖母那边领罪,免得等父亲和夫人大家都过去了,又惹得大家不高兴。”
绿衣似乎很满意这番话,点点头:“老夫人到底也是老爷的亲娘,这府里大小的事,该跟老夫人汇报一声也不会错。”
萧锦云也懂事地点点头。
等洗漱完到了老夫人的院里,也将这话跟老夫人说了一遍。
她没有先进门,就跪在门外,这会儿雪倒是停了,可院子里堆了厚厚几层,连廊檐底下都结了冰凌。
那几株腊梅也像是被压弯了腰,倒是树上的花开得越发娇艳了。
老夫人在房里梳洗完毕,丫鬟打开门,她才一眼看到萧锦云,连忙让人搀扶了出来,心疼道:“哎哟祖母的好孙女儿,你怎么跪在这里呀,你看这冰天雪地的……”
赶紧让人将萧锦云搀扶起来,萧锦云的膝盖已经跪得麻木,不知是因为雪水太冷,还是地面太硬。
膝盖周围的雪早已化成了水,萧锦云站起来,裙摆上濡湿了一大片。
第209章:祖母的恩
老夫人见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跪得脱了力,赶紧让人将她扶到屋里。又叱责绿衣:“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我把你拨给小姐便是看你是个稳妥的人,如今看来你也是糊涂至极。如此我怎么还敢将小姐嘱托给你。”
萧锦云连忙摇头,又要跪下,被老夫人扶住,“哎呀我的好孙女儿,你就不要跪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祖母看着都心疼呀!”
萧锦云只是摇头:“祖母不要责怪绿衣,不关绿衣的事,是孙女犯了错误,该跪。”
“你看看你这样子,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也不该跟自己过不去呀。”说着话便亲自扶了萧锦云走到屋内。
屋内的暖意热làng一样翻滚着涌过来,萧锦云只觉得浑身的血又能流动了,每一寸肌肤都渐渐活了过来。
低着头将昨晚的事给老夫人讲了。
说着就要起身下跪,老夫人按住她的手背,“行了行了,你也不要跪了。”语气倒还算柔和,脸色也没有变。
萧锦云那颗悬着的心也稍稍落了下来,看来昨夜那些话没有白说,看来绿衣也的确是比她早就来见过老夫人了。
老夫人虽然没让她跪,但她自己仍然羞愧得很,道:“孙女刚回府上,就闯了这么大的祸,不仅冲撞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让父亲和夫人都不高兴了,所以孙女思前想后,还是该来给祖母认个错。”
她低下头去,“是孙女让萧家的名声蒙了羞,孙女任凭祖母处罚。”
屋内的热气混着着那青铜shòu嘴里吐出来的芬芳,清淡得很,但细细闻起来却丝丝入扣。
萧锦云忐忑地低着头,态度诚恳,见她如此,老夫人反而笑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的乖孙女呀,这件事你可是做错了,如今这府里是夫人当家,既然是这等大事,你该先去夫人那边认错才是,怎么一大早跪到祖母门前来了。”
老夫人的这些话,让萧锦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觉得喉咙有些gān涩,但终究还是轻轻开了口:“虽然府里是夫人当家,但哪怕是父亲和夫人也不过是小辈,无论如何也越不过祖母去,我先来祖母这里也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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