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端着茶水上来,霍珏一个激灵,“德全公公,我要尿尿!”
德全一愣,老脸笑开,褶子更多了,“奴婢这就领着小爵爷去尿尿!”
卿卿不禁也笑了起来,真是童言无忌,怎样都惹人喜爱。
倒是霍珏走了,她和皇帝独处难免紧张。
皇帝抿了口茶,似乎是嫌茶水苦,眉头皱了。他无奈地放下茶杯,向寻常那样问道,“你父亲可给珏儿起了名字?”
“珏儿是孟家第一百三十代子孙,是按孟家族谱取的…不过那时民女年纪也小,又逢变故,只记得‘蓝蓝’这个rǔ名。”
如今的天下,姓霍和姓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命运。
“嗯…”卿卿那点心思逃不过皇帝的眼睛,她如此识时务,皇帝也不追究她欺君,“这rǔ名倒是上口,是你取的?”
“回陛下,是煊姐儿取的。民女叫卿卿,小时候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一直写作杨柳青的青字,煊姐儿就说若生了孩子,便取rǔ名叫蓝蓝。”
“你与她很亲昵?”
“煊姐儿对民女无微不至,和亲姐姐一般。”
卿卿只知道霍煊那时是离家出走后嫁给了自己的大哥,并不知道她具体和家里发生的事。
依皇帝对蓝蓝的喜爱,似乎是不怪罪霍煊的,可宫中没人敢提起霍煊,连皇后都要避着霍煊的名字。
卿卿提起霍煊,也是捏了把汗。
皇帝却只是道:“霍煊和霍遇的xing子都跟了他们母亲,太qiáng硬。”
卿卿也只能生硬地把话题转到霍遇身上,“王爷是很倔呢。”
“哈哈哈…小姑娘,你竟胆敢在朕面前说皇子的不是。”
说人倔不一定是不好,可霍遇的倔从没放在好事上。
卿卿急忙下跪请罪,“民女措辞不当,不是有意冒犯晋王殿下的。”
“朕还没说你有罪呢…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怕朕?朕可是从来没砍过人脑袋。老七那脾气也该有人管管了,原本指望和云郡主与他成婚后可以收住他,谁知却是郡主先病倒,老七小时候他母亲也为他请过八字,没说命中克妻呐…”
皇帝颇为认真地思考着。
“小孟姑娘,你可有这勇气能克得住晋王呐?”
皇帝虽然换了个说法,但卿卿知道就是那个意思。
她已经不是北邙山那个无知的小姑娘了,许多事她已经懂得。
她才站起来,又跪倒在地上,“陛下,民女已经心有所属,且民女命薄,只会拖累王爷的!”
看着这些年轻人的爱恨qíng仇,皇帝如看一出jīng彩的戏目,一出他再也触及不到的戏目。
“罢了罢了,动辄就跪,你们都怕朕呐…朕已接见过薛时安,谈吐确实不凡,如此年轻有为,朕都想招他为婿,只可惜宫里头没有多余的公主了。”
薛时安也不过是卿卿拒绝霍遇的幌子。这下皇帝都知道了,霍遇应当不会在为难她。
皇帝到了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已经可以一眼看终生了。
薛时安未及弱冠之年,却已有了别人三四十年的阅历,假以时日必成大事。
万卷书易得,万里路易行,但能同时行得万里路,读得万卷书,当朝当代怕只有那么一人。
当然那个年轻人身上最让皇帝看中的,是他的gān净的出身。
薛时安除了曾祖父曾在朝中担太史令一职,其后三代为贫农,因遇灾荒不得已背井离乡,除却在孟家的几年,他一直同叔父做流走商贩,家中除了一卧病叔父和在朝为官的兄长,再无亲属。
没有世族门阀的力量左右,这样的人才会省去很多后顾之忧。
“若他日薛时安博得功名,朕便为你二人赐婚,往后有你二人照顾珏儿,朕才能放心。”
☆、衰命麻雀
薛时安授课时深入浅出,他通过自身见闻将大道理传授给霍珏,十分见效。就连卿卿听了都觉得受益匪浅。
原来他这些年去过那么多的地方。
可崇拜是一码事,她仍生他当初私藏自己信件的气,除了课间,不愿与他多说话。
结束讲课,小huáng门带着霍珏去捉huáng鼠láng,皇后宫里来了人召卿卿和薛时安二人前去。
薛时安对当年皇后的印象比卿卿深,皇后也还记得这个老成的小子,他常年严肃着脸,小小的年纪却让人莫名觉得可靠。
多年以后,他还是这个样子啊。
“你们都别与本宫客气,本宫虽是皇后,但没有娘家人,在这后宫说不上孤苦,但确实没个依靠。往后你们就是本宫的娘家人了。”
卿卿嘴甜,说道:“娘娘哪是没有依靠?陛下独爱娘娘,他当您的依靠,我们小辈哪敢抢在前头?”
“咱们卿卿真是个甜嘴儿。”
皇后又按例问了薛时安这些年的境况,他一一如实作答。
这一身才学不是凭空而来,和叔父走南闯北那些年,没什么机会念书,大部分时间都在街上叫卖,叫卖之余,得了空也没钱做其它消遣,叔父没走一个地方都会用货物换成书,看书是他唯一的消遣。
商人身份低下,他们那种流动商贩更不用说。走到哪里都受尽白眼,年少的他知道,唯有读书,才能长自己志气,将那些人的白眼一一报复回去。
一些更辛苦的记忆不便细说给别人,只是听到多年流离,已经足够惹人唏嘘。
皇后叹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如今苦尽甘来,往后的路就光明了。”
从紫來宫出来,卿卿对薛时安道:“你这些年的事,为何不跟我说?”
“总共也没几年,赚得比受苦多,只是发战乱的财,不好与人说。”
是,他如今的声望,谁还在意他受过什么苦累?
卿卿叹息一声,“乱世里面没几个人能过得好。”
她在说她自己。原本以为平平安安熬到了皇帝对邺人的政策变化时,往后不可能过得更糟,她很早就想好了,等自己到能嫁人的年纪,就和战俘营其它女子一样嫁个守营的士兵,不论如何都是个依靠。
“虽然我遇到了晋王…可如若不是遇到他,我又怎么能找到你和二哥?”
“都过去了,小九儿,只要我们这盘赢了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霍遇若知道,我入宫是将计就计,他饶得了我么?”
“既然你二哥决定出手,那必然要给他致命一击,叫他无力还手。”
“霍遇残bào无道,在战俘营所犯下的罪行,死不足惜。可哥哥在暗处,你在明处,只怕因他牵连到你和秦大哥。”
卿卿正说着话,他突然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卿卿看过去,他手捧一只奄奄一息的麻雀。
“还记得小时候在后山烤麻雀么?”
“记得呢,以前都好好的,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被煊姐知道了,明明是你带我去的,大家却都说是我怂恿你。我在北邙山时天天巴望着捉麻雀烤着吃,可从来没有捉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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