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那说书人说得正是洛川薛大善人当年游历西域的奇遇。说书人将那些事讲得跌宕起伏,又妙语连珠,所有人都被他勾起好奇心。
“他讲得都是真的吗?”说书人停在了最关键的地方,而故事的主人公就在一旁,卿卿当然是直接问他。
“你认为呢?”
“他讲得那么玄乎,肯定不是真的。”说什么神女托梦,还能更假一些么?“一些事传得越神奇,就离真相越远。孟家不就这样么?说什么卧龙栖居,天神化身,外头都传得我们家像山海经里那样奇妙,其实不也和寻常人家一样?”
“索然无味的事谁又爱听?正如给小爵爷授课时,也要讲得意味深长一些。”
旁边的桌子上入座了三人,是一位面纱遮面的姑娘。前祁礼教严苛,少女出门不可露面,多以面纱遮面。邺人不讲究这些,但觉得女子半掩面时不但不减美貌,反倒是多了层朦胧美感,如隔雾看山,美的是已经,因此邺人入关后开始效仿祁女的做法,永安府一时流行起了带面纱的风俗。
他们旁边的姑娘打扮出众,只看衣着,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卿卿含笑道,“我以后也要这样上街了。”
“东施效颦。”
他此言可是在说自己是东施?
“你再说一遍。”
“我还是习惯你男装,gān净利落,外出图方便,何必穿戴繁琐?”
卿卿自艾,哪是她不愿穿金戴银?可战俘营时,别说涂脂抹粉,就是摘躲野花带在头上,也会被那管教人的周婆子说是狐媚子,她们会剪掉你的头发,甚至刮花你的脸。
她的视线被那蒙面女子皓腕上一截雪白通透的镯子吸引,自己腕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她也曾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呢,如果爹娘还在,她也会动辄身后就跟着七八个小厮婢女,也会穿时下最兴的衣裳,戴着时下最兴的首饰头面。
卿卿一回宫,就把皇后赏给自己的首饰都翻了出来,她把镯子一个个套在腕上比对,却没一个有今日所见那女子腕上镯子通透动人的。
皇后赐给她的自然都是宝贝,只是每样都差了点意思,每件都和其它宫里妃子的有重复,她不过皇后外戚,不好戴着和妃子们一样的首饰,故此只能都收起来。
她余光扫过镜子里的自己,也是雪肌生辉,眉目标致,不差别人半分。
霍遇看上的不就是这张脸么?
她在战俘营时总是灰头土脸,直到那日临时被带去王府侍奉,才急急忙忙洗了把脸,又换上gān净衣服,露出本来的面容。
一双眉眼和穆琼极相似,不知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特意为之?若她只是穆琼的替代品,霍遇又何必放着府里的真品不顾,反而和她这个仿制品纠缠不清?
若不是当时穆潇误当她是穆琼,她还会遇见霍遇吗?
她摘掉手上的镯子,洗面打算入睡,却想到那只被藏在枕头下的死雀,无论如何闭不了眼。无奈之下,只能去同霍珏睡。
霍珏练完武后全身酸痛,却仍是缠着卿卿给他讲故事。
“你都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
“你要听什么?”
“卿卿,我还想听祖父的事迹。”
“都快跟你讲完了,你换一个。”
“那我要听父亲娘亲的事。”
“从前每天都给你讲,也没有了。”
“哎…”
小小的人儿语重心长叹口气,卿卿笑了,“你怎么唉声叹气的呀?”
“卿卿,要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叔叔和我们一起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就好了。”
幸好四下无人,卿卿低声训斥,“祖父他们不喜欢住这样的房子,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他们。”
“我知道的。”
以前卿卿不知道孟峦还活着,蓝蓝就是他们家唯一的男儿,她不愿蓝蓝忘祖,每夜都会给他讲起家里的事。可他毕竟是个孩子,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要他提起孟家或自己本名,卿卿便会重重则罚他,因此他再也不敢在他人面前提起。
皇帝一面追封霍珏的生父为武烈大将军,一面却阻止他的孩子冠以他的姓氏。在皇帝看来,霍珏只是霍煊与别人私通生的儿子,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若非经历过北邙山那些苦日子,卿卿还会抱着让霍珏认祖归宗的念头,如今看来,若是舍弃他原本的身份姓名便能让他富贵平安过这一生,真的很值。
第二日,董昭仪带着女儿来皇后宫中请安,小公主上个月刚满五岁,比霍珏小了三岁,霍珏却要唤她一声小姨。
小公主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要霍珏陪自己玩儿,董昭仪给她使了个眼色,皇后瞧见道:“小孩子有他们自己的想法,随他们去。”
霍珏在皇帝面前满受宠爱,董昭仪怕女儿怠慢了霍珏,见皇后这样说,她只能放任两个孩子去了。
霍珏虽是做外甥的,可他有年长的气度,对小公主予取予求。
卿卿从来都把霍珏当做是个小小的孩子,可当看到他和更小的孩子在一块是,发现霍珏比她想象中长得更高,更懂事。
小公主也是个粉雕玉琢的人,对卿卿一口一个姐姐,甜腻可人。
董昭仪和皇后向来jiāo好,但孟峦打听来的消息确是董昭仪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样清心寡yù。后宫里龌龊事多了去,谁都有可能是刽子手。而董昭仪就是替皇后举刀的人。
合欢公主是皇帝最小的一个孩子,董昭仪母子所受恩宠在后宫也是独一份。
正在皇后和董昭仪谈笑时,一个小huáng门奔跑着闯了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小爵爷掉进太液池了!”
☆、渡断魂坡
正在皇后和董昭仪谈笑时,一个小huáng门奔跑着闯了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小爵爷掉进太液池了!”
卿卿是第一个跑去太液池的,左右护驾扶着皇后跟在后面,纵然她知道她不是唯一心惊的,可那是和她相依为命长大的孩子,若他出事,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太液池边已经围满宫人,隐隐可听见合欢公主的哭声,皇后一来,宫人们“扑”地跪倒在地,纷纷请求皇后娘娘责罚。
看到霍珏小小的身形坐在石头上,被一件厚重的毯子盖着,卿卿松了口气,忙跑过去抱住他:“你不知道这里危险么?你这臭小子!”
冬天的池水那样冷,表层浮冰,霍珏脸上血色全无,在卿卿怀里瑟瑟发抖。
皇后怒道:“还不快护送小爵爷回宫!”
这时一个宫娥颤颤巍巍道:“皇后娘娘,薛公子…还在水中。”
卿卿发愣,“哪个薛公子?”
“太学秦大人的弟弟,薛公子…”
皇后发话道:“先送小爵爷和公主回去,再请太医来看看。梁公公,劳烦你带着人守在这里,薛公子若有三长两短,本宫为你问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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