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秦稷几乎以为他在出神,可是每每问他句什么,又都能答得上来。
他照旧是从前那个温润聪明的苏相。
接着秦琰送来的信之后,秦稷气得头疼。
他忍不住想摔东西,甚至想要杀人。
“苏相,”秦稷勉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话音里却仍旧带了几分怒气,“瑜王爷居然好端端地去了西晋,还递了封信给朕!叫朕给他彩礼!”
去他娘的彩礼吧!
苏策抬眼,微微打量了秦稷的面色,复又垂下头去。
秦稷咬牙,“这件事qíng,苏相就不想给朕一个说法吗?”
他明明派了那么多人去拦截秦琰和秦宜,可是到头来,且不说成功还是没成功!
派去的那些人甚至没有一个见过秦琰和秦宜!
这不是生生地打自己的脸吗!
“皇上吩咐,臣本当尽心竭力,”苏策拱手弯腰,声音并无起伏,温润而清冷,“只是臣纵然尽心竭力,却仍旧没能完成皇上的吩咐,要如何责罚,悉听皇上尊便,臣别无二话。”
秦稷紧紧地盯着苏策。
他感觉苏策是在威胁自己。
“苏策,”秦稷连名带姓地唤他,双眼猩红,“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些?”
苏策直挺挺地跪下。
“苏策,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动你!你是不是觉得离了你朕就不行!你是不是觉得你是朕唯一的指望!你是不是觉得这大秦的江山没有了你!就要覆亡!”
秦稷挥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拂落在地,声嘶力竭。
门口的喜乐打了好几个寒噤,吓得完全不敢进门。
旁边的小太监更是吓白了脸,之前是听人家说宫里的日子好过又有钱,这他爹才给他净了身把他送了进来,花了不少积蓄才能在御前伺候。
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主儿?
苏策仍旧跪在那里,任凭那些厚厚的折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后背上,虽是疼痛不已,他却一声不吭。
“苏策!你是不是太不把朕看在眼里了!”秦稷似是觉得还不解气,又抬脚狠狠地踹了苏策一下。
苏策被秦稷踹得一个趔趄,原本白得耀眼的衣裳上这便出现了一个脚印,显得他分外láng狈。
“年少伴读,少年为相,”苏策终于开口,声音照旧温润,他直直地跪着,微微垂头,并不去看秦稷,“臣感沐圣上恩泽多年,本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能力有限,虽有忠君之心,却难能尽君之事。若责骂难能解君心头之恨,臣愿投身糙莽,远离庙堂,亦或千刀万剐, 报君恩,顺君心。”
秦稷气到了极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自己的怒气了。
苏策竟用死来威胁自己。
他什么都肯为自己做,唯独不愿意去伤害秦宜。
投身糙莽,远离庙堂,亦或千刀万剐,报君恩,顺君心。
很好,苏策,你很好。
秦稷跌坐在那把金灿灿的椅子上,往后一靠,竟然笑了出来。
苏策照旧不卑不亢地跪在那里,他完全不不害怕秦稷将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判决。
“苏策,你想得美,”秦稷咬着牙笑,“朕不会让你离开的,你不是想报恩吗?苏策,你一辈子都得留在朕身边,朕做一日的皇上,你就要做一日的丞相。”
如果哪天朕被撵下了皇位,苏策,那你就跟朕一起去死吧。
当年伴读,日日在侧,你就注定了要有这一日。
苏策,你心太软。
苏策,你心太硬。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活该。
苏策跪在秦稷的脚边,弯下腰去,长长地磕了一个头,“臣,不胜感激。”
“下去吧,”秦稷挥了挥手,“瑜王爷不是想要和亲的东西吗,那就给他送过去,国库里面那些积年的东西,被老鼠咬坏了的绸缎布匹,长了锈的金银首饰,还有磕碎了的钗环玉饰,都给他打包送到西晋去。”
秦稷不仅和秦琰撕破了脸皮,他连自己作为大秦皇上的最后一分面皮也不要了。
苏策应下。
“皇后也走了有快三个月了,”秦稷捂着额头,懒怠同苏策道,“准备一下迎继后入宫的典礼吧,顺便往北燕递封信,问问他们要不要来观礼。”
苏策浅浅地“恩”了一声。
秦稷最终还是决定放过余妩,也算是余瑶没有白白死这一场。
当年的事qíng,苏策回来之后,亦有耳闻。
秦稷爱错了一个人,却yīn长阳错宠对了人。
到头来将错就错,恐怕连秦稷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爱上的是谁。
也许,这就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点恻隐之心了吧。
苏策退了出来,门口的喜乐仍旧是一脸的担忧,送了苏策两步,低声道:“相爷可别怪小的嘴碎,小的可真是日日提心吊胆,也不知道喜公公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策清浅一笑,安慰喜乐道:“约莫就快了。”
☆、第370章 梦中皇叔带我飞
第370章 梦中皇叔带我飞
继后入宫,总要大赦天下吧。
苏策乘着马车往回走,忽然在半路掀了帘子道:“拐去洛王府。”
苏策和洛王之间向来没什么jiāoqíng,今日倒是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想先去告诉秦玦一声,秦稷决定不娶余妩了。
也好让他安心。
当年那个唯唯诺诺跟在自己身边,说话永远都是怯生生的,被秦宜叫一声大侄子都会脸红的秦玦,终于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洛王爷近来身子不好,同秦稷请了好几回病假,最近这段时间,多半都是秦玦代替洛王爷来上朝。
苏策瞧着他好像比从前瘦了许多,却也坚毅了许多。
门房见是苏相,赶紧迎了进去。
洛王妃坐在那里抹眼泪,秦玦听得苏策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苏策倒是没想到,如今洛王府的气氛这样不好。
洛王妃和苏策客套了几句,便回了后院,秦玦招呼着苏策坐下,吩咐人上了茶点。
“不知道王爷近来身子怎么样了?”
苏策原本只是客套着关怀一下,没想到秦玦却叹了叹,“不大好。”
苏策挑眉,洛王爷久经沙场,身子骨硬朗得很,怎么会不大好?
秦玦端坐在椅子上,苏策抬眼打量他,见他眉眼之间似是蕴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可是王爷病了?”
秦玦点头,一张口就又是一叹。
“父王前些日子害了病,本以为不过是小毛病,抗抗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过了两三天还是不见好,请了大夫来看,连药都灌不进去,好不容易晚上吃了点粥咽下几口药去,刚躺下就全都吐了出来,吐到无甚可吐,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秦玦一面说一面左右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紧紧地抿着唇,虽是红了眼睛,却半点泪光都不肯闪。
“今天早晨起来更是不好,都开始说胡话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叫皇叔,恐是想起了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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