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阵犯怵,可也是这一刻,她忽然计上心头。
宫里的事qíng,一旦和皇帝沾上了边,就会传得格外地快,正好她也可以利用此事,早些表明她的态度,断了殷桓的念想,实乃一举两得。
思索之间,殷桓已到了门口。为防被他再看出端倪,这次她让莲妖直接走了,而她则暗自施了个闭息术,将chuáng上空木的脉息给封了,而后低眉顺眼地坐在chuáng边,满脸凄凄惨惨痛不yù生的表qíng。
等殷桓到门口,跟着他的张公公道:“宣姑娘,皇上来了!”
她听到了,可她没有回。
“宣姑娘!”那小太监初到殷桓身边,处事不如之前的安公公圆滑,便连话也说得有些畏缩,“宣姑娘……皇上来了!”
然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是没有心思理她不想理的人的,于是宣成魅仍旧默着,一动也未动!
张公公yù唤第三回,可这次,他刚张口就被殷桓阻了。后面传来浊重的呼吸之声,接着便闻踩着轻缓的步子到她身后。他默了一瞬,犹疑着将手搭在她肩头,道:“怜儿……时候不早了,还是身子要紧!”
宣成魅闭了闭眼,努力憋出两大滴眼泪,将眼眶全数浸湿,才如梦初醒般回转过头去:“是啊……身子要紧,可是师兄呢?”
大约是见她没有反抗,他胆子更大了些,gān脆握住她肩膀,虚虚将她揽进怀里:“你别担心,朕会让太医来给他看的,朕答应你,朕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可是他已经死了!”她大吼出声,顺势掀开殷桓,而后猛然站起身去,以一种苦大仇深的表qíng看着眼前人,“皇上……他已经死了!你救不回他了!”
因空木身体的原因,这次他们都想速战速决,所以没有垂死挣扎的环节,也没有让太医诊断开药的部分,他们直接让空木以一个死人的方式出现,而他唯一的亲人洛宣,则负责表演伤心yù绝,以将他的死讯传出去。
而这一段,宣成魅选择利用殷桓。
果然听她一说,他先是震惊,后是慌乱,后难以置信地望过来:“怎……怎么可能?”
他没有对空木下过杀手,就是前段时日,空木将剑横在了他喉咙口,他也只是找了许多人来压制他的“妖术”,将他困在凌素宫中。空木是修行之人,就是将那些全数受了也不会危及xing命。可他本就有伤,这样一层又一层叠加的伤痕到底拖垮了他的身体。所以殷桓的惊讶没有错,宣成魅对他的怪责也不是无中生有。
“怎么可能?”她痴痴一笑,“皇上……您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您的一句话,就可以左右他人的生死,您说他是妖,他自然是妖,如今不过是死在您手里,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怜儿……”殷桓已现出了些恐惧,两人隔得不远,可他还是脚步踉跄地过来,一把搂住她身子,道,“我没有杀他!我一直都只让人困住他,根本就没有对他起过杀心,我……”
“你放开我!”
宣成魅没等他说完,一来是这样无措的他实在不像心狠手辣的帝王,二来,是他离她太近,他的拥抱让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她是要断他念想的,所以她要竭尽所能表现出对他的厌恶。于是这一次,掀开他的一瞬间,她捏了一个诛心决,邪恶的光影将空气激dàng出波澜,混着屋中挥之不去的妖气直击向殷桓胸口。
诛心诀,穿肤蚀心,会伴随着心脏跳动的疼,却不会真正伤了谁。
“我说过几次了,我不是安怜,我不是!”她要表现出悲伤,可一想到空木满肚子坏水她又实在悲伤不起来,于是这场戏就显得相当浮夸。她嘶吼出声,后挤出两滴眼泪,带着怨气和恨意看向殷桓,继续道,“我是洛宣,是禅林寺长大的孤女,是空木和尚的师妹,我不是你的怜儿,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任何该给安怜的宠爱!”一边说着,她一边跪到地上,眼泪汹涌如涨cháo的海,又似chūn日断线的帘,“皇上……师兄不是妖,我才是,我求您,让我将他换回来,可以么?”
这出戏算不上好,但好在,简明扼要地表达出了她的重点,只要殷桓不是傻子,就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只可惜,她入戏太深,在出手下跪这一连串的动作里,一不小心甩出了一只碧玉步摇。
那是殷桓与安怜的定qíng信物。
在它面前,她说的所有话,都无关紧要。
殷桓痴痴地望着那步摇,又回过来望她的脸。她一脸ròu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泪眼朦胧地看着那步摇恨不能将它粉身碎骨。
那是木兮给她保命的东西,让她关键时候用它来救自己一把。她没有用,可它却在这样不适合的时间出现在了殷桓面前。
“怜儿!”他躬身将它捡起,若说之前是柔言软语,那么此刻,就是隐忍的bào风雨,山雨yù来,而泪不流,他细细摩挲着那只步摇,后一跃到她面前,发疯一般地将她揉在怀里,“怜儿,我知道你怪我,恨我,可我也知道,你就是我的怜儿!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我会封你做皇后,会如你所愿驱逐宫里所有的妃嫔,你留下来,留下来……”
宣成魅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可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手。她闷咳几声,忽然想到那日初见殷桓时,空木斜倚在门口那个似笑非笑的表qíng,脑中一热,根本来不及思考,又一个诛心诀已打了出去。
这一次,力道比上次大,凝的术,也比上次qiáng,且刚刚好,打在了殷桓的心口。
殷桓吐了血,妖冶的红色浸染了明huáng的袍,迎着外面惨白的血色,把他的脸,无端映出了凄凉来。
她宣成魅,一天之内,伤了帝星两次。
偏偏那帝星,捂着心口连站都站不稳,仍是不顾张公公的劝阻,笑着对她道:“怜儿,你回来了,真好!”
那一瞬的雪,似比之前,飘得更张扬一些。
这出过后,她未来皇后的位子,已在众人心里板上钉钉。而空木死在殷桓手上的事,也以星火燎原之势偷偷传遍了整个皇宫。
每个人都知道,可每个人都不说。
夜里她守在空木chuáng边,谢赟奉命前来为他验“尸”。她重封了他脉息,谢赟检查他的身子时就一会儿愁眉紧蹙,一会儿微微舒展,末了,才神qíng凝重地回转身,对她道:“宣姑娘节哀……空木大师他心脉早已伤过,又长时间未得治疗,这段时日被各方术法伤得也深,恐怕是真的……”
后半截话他没有说,可这是太医惯常用的行为方式,宣成魅自然懂。她讷讷地站在原地,等面前人默去许久,才目光空dòng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寺庙里的生活,全靠自给自足,她用着空木师妹的身份,便也理所应当地,可以会一些看病验尸的本事。
谢赟直起身,看看她,又看看空木,终是摇摇头,背着药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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