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空木会来救她,可她未想到,他用的是这种方法。
思量间,门口忽传来“吱呀”一声,一阵冷风灌入,携裹着一阵浓烈的酒气。她一惊,忙掀开盖头,见空木单手撑在门框上,一身红衣灼灼如火,正对着她浅浅笑着:“抱歉,让你久等了!”
宣成魅忙迎上去。
他从未喝过酒,可此时闻着,少说也灌下了一壶,难免有些踉跄。她扶住他,小心将他扶到chuáng边。
“你一个和尚,喝酒做什么?”
“呵!”空木一笑,“从今日开始,我已不是和尚了!”顿了顿,又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你的夫君!”
宣成魅心狠狠一抖。她说不清自己是何种心qíng,只知这一刹那,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且整个视野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他。
“你……”她道,“你当真……还了俗么?”
“当真!”空木点头。他拉她坐在他身畔,小心将她手放在他掌心,细细看了许久,他才又道,“你相信么?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有种感觉,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逃出你的掌心了!”
他不是第一次碰她手,可这么正儿八经地相握,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也不知是因这,还是因他的话,这一瞬间,宣成魅的心忽然前所未有地狂跳起来。
“可……”她垂下头,细想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虽时常在言语上讨便宜,可他对她从来都细心如厮,耐心如厮,从来不会让她受委屈,也不会让她身处危险之中,可她对他,却有太多隐瞒。想到这,她复抬起头:“可我不是人,你身为一个修行者,为我还俗,实在是不值得!”
“我知道……”空木忽伸出手,替她将飞到额前的一缕碎发撩到一旁。他们隔得很近,他的气息呼在她面上,将她脸烧得灼热,面烧得绯红。
“你……你知道什么?”
空木又是一笑:“知道你不是人!”
宣成魅猛然抬眼,这事儿她可从来没与他说过,以他的本事,该完全看不出来才对。
许是感受到她的诧异,他接着道:“可这并不能影响什么,我既决定要娶你,自然要与你携手一生。你若是人,我便为人,你若是妖,我便成妖,你若是鬼,我也会自刎以去地府……”
“别说了!”宣成魅打断他。他们在一起许久,她从未看清过自己对他的感qíng,就连早晨在金銮殿时,她也只以为那些异样是她对他来救她的感激,然此时听他如此说,她却忽然顿悟,她对他,原来早在潜移默化里,就已动了qíng了。
可偏偏,她这个qíng,根本就动不得。
——她是一只鬼,是切切实实,隶属于地府里的鬼!她来人间,本就是因着私心,却不想,平白地丢了这一颗心。
☆、幽灵片片入魂来,山寺藏魄今安在
那是数月以前。
宣成魅斜倚在美人榻上,因百无聊赖,她单手支头,双目微闭,迷迷糊糊地,似要睡过去。然这时,她却忽感到一阵轻缓的冷风。
“阳止鬼君,今日你来寻我,可是有事?”她这话,问得极随意。
“阁主还是如此敏锐!”她屋里本空无一人,可等她话落,正中竟虚化出一个人形来。那人着一身如墨黑袍,满脸笑如天上月,“我才将到而已,你竟连这都能发现!”
宣成魅仍未睁眼,但她嘴角已噙上了些笑意。她在地府已多年,初来时得名一个魅字,后来又主掌魅阁,便gān脆唤作了宣成魅。如今这地府里,她虽算不上万人之上,但也差不多是一人之下了。
“阳止鬼君说笑了!”她话说得轻缓,“你都堂而皇之闯到我屋里来了,若我还不知道,岂不是砸了魅阁这块招牌?”
那被唤作阳止鬼君的人刚好走到座前,听她所言,他朗声一笑,一屁股坐到座椅上,半瘫着身子幻出一个小球来,一边往上抛一边道:“阁主说的是!不过我今日来,可是有要事相告,阁主可否有兴趣一听?”
“哦?”宣成魅睁开眼。地府素有多界,每一界都有一个掌权者,宣成魅就是其中之一。然一世不可无主,故他们上头还有一位,被地府众鬼尊称为玄冥帝,而这位阳止鬼君,便是玄冥帝的左右手之一,他若出现,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玄冥帝的指令。“说来听听?”
正好那小球旋转着落下,他伸手接住,忽而顿住动作,对宣成魅意味深长地一笑:“听说……阁主一直在寻找一缕散魂?”
宣成魅挑起眉。
她的私心,便是这一缕幽魂。
一魂对着一人,若论当年来地府,就是为了寻找那人,可惜那人早在许久以前就已魂飞魄散,世间留存着的魂魄也只零零碎碎的几片。可她不甘心,总觉得天大地大,总有补救之法,于是她来了地府,以学习识魂收魂养魂之术,好让那人重新活过来。
而今经年已逝,她的渴盼又实在太过逆天,以至如今知道这些的,天上地下都只剩了玄冥帝与阳止鬼君两人。
故撑起身,低笑道:“你是何时学会了拐弯抹角?我印象中的阳止鬼君,可不是如此婆婆妈妈之人!”
阳止重又将小球抛起:“还是你比较了解我!”停了停,又道:“那我就直截了当一些,把话说了便是!”话还说着,那飞到半空的球就已裂开,里面丝丝缕缕地飘着黑气,待黑气浓郁一些,方缓缓汇聚成一团,而后如泼墨的清水一般,在正对着宣成魅的平面上缓缓晕开。
——那上面是一幅画。
画中有山有水,有缭绕不绝的仙气,亦有漫天晕染的云霞。后来画面缓缓翻转,再看时,已到人间一处山上,其上林森糙茂,山顶处有一座寺庙,庙上匾额处这些三字:“禅林寺!”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
宣成魅问:“这是什么意思?”
阳止重将那团黑气幻成小球,让它自由落到自己手中,而后才直起身,敛去将将调笑逗乐的表qíng,一本正色道:“这意思是,玄冥帝探到,你要找的东西,在这寺中人身上!”
“在谁身上?”
阳止神秘一笑:“你去了便知!”
几乎同一时间,宣成魅面前现出一个卷轴,她收回眼,见那卷轴之上写着:命理书!
魂魄离体,若要存活,就必须寄居在人的身体里。而她若要拿到它,就得在确定它的位置以后,潜进人的灵魂之中,将它剥离出来。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事是,确定藏着那魂魄的人,以及确定那缕魂在他身体里的位置,而后找到合适时机,在那人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将它取回!
人间正是三月。
路边风景独好,宣成魅却无暇欣赏,她径直奔向阳止提及的地点,果然看见满目青葱的山顶上,坐落着一个破落的小寺庙,里面恰有一提水的小和尚。她降落在地上,寻了糙木茂盛之处,方才现出身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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