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鬼千生_亦千锦【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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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直在聊天,但之前说的是官话套话,宣成魅不大感兴趣,便未细听,然此话却关乎空木命途走向,也算与她息息相关,她登时来了jīng神,连忙支起耳朵。

  那方空木淡回:“自然是回禅林寺!”

  薛清莲又问:“那这薛府里的妖,大师不准备抓了么?”

  这不是她会问的话,在宣成魅的记忆里,她一直谦谦如玉,每一句话都能说得大方得体,断不会如此时这般唐突。

  空木低笑:“贫僧依稀记得,前日二小姐曾说,这府中无妖,一切恶果,皆来自人祸?”

  薛清莲顿住脚步。

  空木虚虚往前跨了一步,亦随之停下,后方的宣成魅与那丫鬟便也齐齐停住。

  “大师是出家人,看事qíng,竟也是这般肤浅么?”

  “此话何解?”空木做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qíng。

  “我原以为,出家人不惹红尘,用的都是悲天悯人的视角,看起事qíng来便会更纯粹,也更全面一些……”薛清莲复抬了脚步,“而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那日说的话,不过是我的猜测,最多也只算我对大师的忠告,又如何能为这薛府中事定xing?”

  这意思是,她会提及人祸,不过是因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妖鬼身上,她才会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与她知道的事qíng,或者猜到的事qíng,都没有关系。

  “二小姐说的是,是贫僧愚钝了!”空木倒是难得的好脾气。

  然那薛清莲,却似赌了气般,脚下走得飞快,嘴中连话也不说了。

  倒看不出,这知书达礼的可人儿,竟有如此气xing。莫说空木,便连宣成魅,都莫名地对她有了些兴趣。

  三人到灵堂时已到巳时,日上了中天,空气中都弥散着咸湿的味道。平常这时候,人们都会身着单衣,窝在屋里不会出来,然今日,因是葬礼,必穿丧服,又在暑天下露着,院中众客皆汗如圆珠滚滚淌下。

  薛清莲率先踏进去,然引起众人注意的,却是跟在她身后的空木和宣成魅。大伙儿先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后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自以为小声地议论起来。

  有说:“这和尚……是今日薛老爷请的法师么?”

  另有说:“我看不是……前段时间不是听说,薛老爷找回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公子么?莫非……是他?”

  还有说:“莫要胡说,先不说薛家有否有过公子,纵是有,又如何能是一个和尚?”

  这种说法得到了普遍的赞同,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言之有理,然这种和谐才坚持一瞬,就又有道:“可他若不是公子,以薛老爷的实力,又如何会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来做法?”

  众人默了,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站着人的小院竟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就是在这平静之中,薛老爷垂首凛目而来,他一贯神qíng肃穆地看着空木,沉道:“今日是你母亲的葬礼,你本该在这儿守着的!”

  只一句,就清楚jiāo待了空木的身份。将将安静下去的众人闻言,皆探头探脑聚在一起,又一次议论了起来。

  然空木却是一笑,不急不缓地回道:“今日是薛老爷发妻的葬礼,依古训,您也应该在这儿守着!”

  同样的一巴掌,也同样响亮地扇了回去。这倒是他来薛府之后,第一次对薛老爷无礼。

  宣成魅忙后退两步。

  空木母亲虽是薛老爷的正房夫人,但在她以前,薛家已有过当家主母,是她离世以后,她才被扶上了正位。这种身份本就尴尬,更何谈她已嫁过一回,薛老爷能让她主事这么多年已是仁至义尽了,又焉能为她彻夜守灵?

  他这话,别说富甲一方的薛老爷,就算是个普通男子,也定会气极。宣成魅望过去,果然见他眯起了眼,两手堪堪握成拳形,面上虽平平无波,却自有一番威严在。

  场面骤然僵持起来,院中的议论声也又一次齐刷刷地停了。

  众人皆不知会发生什么,且看两人针锋相对的气势,接下来定有一场大戏。大约是想到这些,周围人皆禀了气,凝了神,目光全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然空木这人,宣成魅已了解得通透,他虽言辞不常饶人,但也算个识大体之人,断不会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闹出什么事来。

  她摇摇头,颇觉无趣地看向四周。这日来的宾客甚多,大多数她都未见过,只认得几张熟悉的脸孔。一是二老爷,他紧随在薛老爷身后,看向空木的目光亦满含愠色,想来上次药中下毒一事他仍耿耿于怀。一是四老爷,他不常在薛府中走动,宣成魅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初来时的家宴上,一次是她不小心走到他院前,行径飘忽得犹如鬼魅。再有,便是这薛府的两位小姐,薛清羽被丫鬟扶着,站在薛老爷身后三尺处,望着前方傻傻笑着。薛清莲则兀自穿过人群,到院中棺木前方,后直直跪在蒲团上朝它磕了一头。

  还不是吉时,行跪拜之礼原不必如此着急,况且,她只是个庶出小姐,与这位死去的薛夫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她更不必如此。

  思量间,前方默了许久的薛老爷忽然有了动作。宣成魅收回目光,见他松开双拳,将手负在身后,转身道:“时候不早了,来送你母亲最后一程吧!”

  话说得高冷,却也平静,全不是宣成魅设想的那样气急败坏。她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是在烈日下,却莫名觉得他身上蒙着一层雾,越发地叫人看不清了。

  一行人随之行到棺木前,薛清莲已起身退离到一旁,她从丫鬟手中接过薛清羽。薛清羽本在傻傻笑着,可一碰到她,她就神qíng大变,像那日看到空木一般,撕心裂肺,且尖锐地叫起来。

  薛老爷不悦地睨她们一眼,薛清莲忙缩回手,然那发着疯的薛清羽仍未感知,二老爷见状,对伺候她的丫鬟命令道:“还不赶紧扶小姐下去?”

  丫鬟领命,大约见院中人太多,她又急又躁,一边小声劝慰着薛清羽,一边挽住她臂膀,将她连拉带拽地往外拖。

  然薛清羽今日却不知着了什么魔,任凭丫鬟如何劝,如何拉,她都执着在原地不肯离去。疯人大多力大,丫鬟身薄,眼看要被她挣脱,候在一旁的时方连忙过去,在另一边拉住了她胳膊。许是因被禁锢,她哭喊的声音愈发大了一些,原本飘忽乱闪的目光竟逐渐会聚到一起,慢慢凝在正中空木的身上。

  薛老爷的脸色越发沉了一些。

  二老爷脸亦是一沉,他大步过去,一巴掌甩在那丫鬟脸上,呵斥道:“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那丫鬟被扇得一个趔趄,两眼包着的眼泪登时如洪泄出。

  之前宣成魅就曾听过,这薛府里,二老爷对下人最为严苛,前些年,有薛老爷压着,他倒也不敢为所yù为,可今年他们从京城回来后,薛老爷就对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以至现在,只要他在,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说话做事从来如履薄冰。

  不曾想,今日,竟亲眼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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