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疑她是小妍。对此宣成魅很是不能理解,她同样不能理解的是,之后,为证实他的猜测,他跑去挖了小妍的坟。
诚然,最后结果是好的,小妍的尸体已正常腐烂,说明她已弃了阳世下了地府,不可能再为鬼乱世,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排除掉这个选项,可宣成魅不知,薛清莲是小妍,和挖小妍的坟,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因果关系,就算小妍当真尸身未腐,那也只能说明她成了游魂,跟薛清莲也很难划上等号。
可偏偏,空木不这么认为。
挖完坟后,空木的认知坍塌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接受小妍已经离去,而薛清莲只是薛清莲的事实。其间他神思恍惚,然他对真相有着执念,于是接下来,他又做出了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
——他跳了湖。
他解释说,那是因排除掉薛清莲,又排除掉小妍,这府里能被怀疑的人所剩无几,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只莲妖,可那莲妖又将自己撇得一gān二净,他为验证她的话真伪,这才一时冲动之下跳了湖。
他想以她的视角看世界,想看看,这里是不是一只妖的长居地,而那只莲妖,是不是当真没有根,也想看看,静夫人是不是当真死在这里。
☆、双影沐月良辰羡,夏薄日斜美景前
空木的意思是,倘若这妖的来历有问题,或者她嘴里有一句假话,那她与他说过的所有话,就都不值得信,而一个人要撒谎,一定是为了隐瞒某些东西,这样一来,就可以基本判定,这薛府里的事,与她脱不开关系。
这一层宣成魅自然懂,可她弄不明白的是,就算这莲妖没有说谎,他又如何能确定,这里死去的那些人,就跟她没有关系了呢?
她提出了这个疑问。
对于被打断,空木并未表现出不悦,他抚着杯耳侧目望过来,对她的观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难不成……你认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会主动告诉你……她杀过人?”
这点宣成魅倒未细想。不过他这一说却提醒了她,依那莲妖所说,数月前静夫人掉到湖里,她一时没忍住,将她的人气吸了,可清醒后,她就将她的尸体送回了岸上。
那时这湖还没成禁地,纵是夜里,也偶尔会有守夜的小厮路过,好好一具尸体在这,断不会无人发现。可事实却是,那日之后,她便失踪了,一直到昨日,她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也便是说,从莲妖将她送回岸上,到某个小厮路过白玉桥,这期间短短的几个时辰中,有人带走了她的尸体,且极有可能,这个人就是所有事qíng的罪魁祸首。
事qíng到这里,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宣成魅撑住头,有些慵懒道:“那你继续……”
后面的事,宣成魅知道得不多。
空木跳了湖。因他自小修行,身上带着灵气,他整个人于妖物而言,便是难得的补药。于是刚一入湖,他就被那几株水糙盯上了。它们只是小妖,但胜在量多,又在水底,空木完全没有防备,不过挣扎了一个回合,就失去意识被拖向了深处。
那莲妖想救他,可白日被藤蔓伤得太深,而今连自保都成问题。况且,那群水糙之所以会成jīng,本身就是因她来此,其妖气四溢,才借着她的灵气修出了灵识。它们似一体同胞,互相攻击时,产生的灵力会直接被对方吸收。也就是说,她打它们,反而会增进它们的修为。
这些,是后来莲妖说的。还是那日夜里,两人回院后,宣成魅再不愿随行,空木便独自一人去了白玉桥。他质问莲妖,为何见他有难却不施救,莲妖自是委屈,gān脆在他面前虚化出人形,可怜兮兮地将其中因由讲了。末了,她低垂下眼,闪着晶亮的泪光道:“大师当真糊涂了,人气养妖,妖气也会养妖,我在这湖中数月,自然也会养出些小妖,大师如何能不知?”
一席话说得空木无地自容,不过他向来脸厚,如此尴尬过后,他仍是面不红心不跳地合掌道:“是贫僧未思虑周全,施主莫怪!”
作为他命中注定的姘头,莲妖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她脸上漫起笑意,眼中泪水也忽然隐去。大约是会缓解尴尬,又或是为增进感qíng,总之两人花前月下,玉桥水前,轻言漫语地聊了许多事qíng。
莲妖与他说,她其实很后悔,早在她愈渐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吃人的yù望前,她就后悔这样潦糙地让自己变成人形。妖是可以慢慢修炼的,单凭天地灵气便可成人,只要不存恶念,不做恶事,千万年后也可以飞升成仙。只是这样的日子太长,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大多数妖耐不住寂寞,一步踏错就只能步步皆错。
那时风正清,月正明,夏夜的温度摇晃着水汽,将人的心qíng也撩得浮沉,又微醺。
变故就发生在如此良辰前。两人相向而站,空木手合成掌,莲妖则单手搭在白玉桥的栏杆上,她眼带落寞地斜望水面,嘴里喃喃说着自己的处境,忽听得远处传来摩挲之声。空木机警,甫一听到声音,便打断她道:“等等!”微顿了顿,听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又道:“有不gān净的东西来了!”
莲妖当即噤声,她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什……什么东西?”
空木蹙起眉。那时他还未遇到过藤妖,但也听莲妖说起过两次,遂凝神细听,只听那声由远及近,像衣料间的相互摩擦,又似风过,树叶争相拍打出的“沙沙”声。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前两次抓过你的藤妖!”
“什……什么?”莲妖腿一软,差点连站都站不稳,“它……它又来了?”
然空木并未回答。他闭上眼,喃喃有词地念了段佛咒,将一道金光罩在她身上,而后转身道:“回湖里待着,没事不要轻易出来!”
莲妖点头,当即化作一道粉光钻进湖中,空木的那个金光罩也跟着落了进去。
后面的事,空木不说,宣成魅也猜到了。大约就是,安顿好莲妖后,他一个人迎着声音上前,在某处遇到藤妖。这次它的蔓枝比前几次更粗,其尖端甚而还长出了手指一般的触须。他与它打了两场,奈何能力有限,不过三五个回合就被它制住,径直拖回后山肚子里的dòng里。
当然,他不是这样讲的,在他的故事里,他与那触手般的藤蔓打得格外惨烈,而他自己又自视清高分外轻敌,于是一个不留神,就被它很不要脸地偷袭了。宣成魅“嗯”了一声,将撑着头的手拿下来,后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对空木道:“所以……这跟棺木有问题,有什么关系?”
空木微愣:“我说过有关系么?”
正好宣成魅拿起个茶杯,他一说,她指头一紧,杯里的水便跳了出来。
“我是不是说过,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如何知道,你娘的棺木有问题的?”
空木纯良无害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宣成魅目光如刃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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