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被藤妖抓走几日了。依宣成魅与之jiāo手的qíng况来看,这藤妖道行极高,小莲妖于它,无异于三岁小孩,对着魁梧大人。
这点空木自然也知,故她一提,他就锁起双眉,脸色比刚刚还要yīn沉几分。
真要说起来,莲妖被抓,全是因着宣成魅。她心觉讪讪,然话已提起,她也不是喜欢逃避之人,遂坦然道:“依薛清莲所说,那藤妖老巢定在后山,你若想去救她,我可以与你一同去!”
空木本望着湖水,听她所言,他侧转过头来。她以为他是要与她商量搭救莲妖之事,可他却是一笑,极淡道:“不必!”稍顿片刻,后又道,“你也是一介女流,也该让人护着,纵是要去救,也该我一个人去!”
“可是因我,她才……”
“她被抓跟你没关系!”空木看过来,一双黑瞳耀然如玉,里面只堪堪站着宣成魅一人,“那日……是我冲动了,依你的xing子,你若能救,定会去救的,我不该怪你,你也不必再为此自责!”
“可……”她脱口而出。她想与他说,小小一只藤妖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她若出手,一定能将莲妖救下。可一句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咽了下去。
她是鬼差,他是人,她在人间,只能冷眼旁观。她笑笑,转了个弯道:“亏你如此信我,连我都快不信自己了!”
空木亦是一笑:“没关系,我会一直信你!”
宣成魅心猛然一抖,一阵异样的感觉顿时游遍全身。
他说他信她。
会一直信她。
可是明明,她在他面前,根本没几句实话。
她低下头,忽觉眼角刺痛,眼里竟久违地有了微微浸湿的感觉。
风微凉,夜未央。
两人一同回到院落,宣成魅先进去屋子,到门口时空木唤住她,她侧过身,他道:“这几日太累了,事qíng既已查清了,便好好睡上一觉吧!”
宣成魅点头。
他又道:“如果可以,别再做梦了!”
宣成魅微怔,他却笑笑,旋身往屋里去了。
这段时日,她确实常做梦,梦中总是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人,可这事儿,她没与任何人说过。她有些疑惑,然那边人已进屋,门扉被关得严实,屋中连灯也未点,想来,是已睡下了。
她摇摇头,亦旋身走进屋里。
她还是做了梦。
梦里还是那个场景,云烟缭绕的大院里,密密麻麻开着幽萝锦和满树满树的粟茵,那人斜躺在树杈上,斑斑驳驳的阳光漏了一脸,飘飘悠悠的花瓣落了一身,见到她,他一笑,对她伸出手道:“过来……”
梦境在这里戛然而止,她睁开眼,仙境一般的场景骤然分崩离析。
天已大亮,昨日那样暗沉的夜色如今换成了明亮的日光,依稀间,似听到外面有混乱的脚步声。
她起身,待适应眼前qíng形,方才打开门。正好时方行到院前,见她开门,他急急忙忙地凑过来,面带着惊恐道:“宣姑娘……少爷他,被妖怪抓走了!”
☆、夜半只身闯妖窟,晨清孤影被藤误
宣成魅一听,心登时一紧:“怎么回事?”
时方脸拉得老长,如在薛夫人灵堂一般,抬袖抹一把眼泪,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原是昨夜,宣成魅回屋后,空木在院子里摆了个佛阵,澄澈的佛光在院中流淌,缓缓凝成巨大的光网,将宣成魅屋子整个罩住。佛音有安神定思之效,故这夜,她睡得尤其安稳。
彼时夜正深,空木去寻了时方。时方的住处离他们有三五个院落,据他所说,打开门时他连眼睛都睁不太开,然空木却全未管他,只将一串佛珠递到他手中,说若他第二日回不来,便让他将佛珠jiāo给宣成魅。
时方问他想做什么。
他却只道一句“阿弥陀佛”,就再没了后文。
时方机警,一见此qíng形,便觉有事要发生,于是缩头缩脑地跟在空木身后,却发现他独自往后山林深处走去。
这夜有月,可后半夜,一朵yīn云飞来,星月就全掩在了云层里。
空木去那里,自是要收妖的。与之前救莲妖一样,他在山肚子前的空地上布下一道捉妖阵。阵中金光满溢,层层叠叠的流光冲向天空,还未来得及会聚,忽听一炸裂之声破空而来。紧接着,巨大的藤蔓从山肚子里窜出,到空木面前时分成无数条细长的枝条。它们像是有着生命,甫一出现,便从四面八方缠上空木身体,生生地将他裹成一个蚕茧。
时方从未见过妖,故此时,他惊得连嘴都不敢张。适逢藤妖与空木斗得热烈,根本无暇管他。
他在那里站了半夜,到天明时分,地上已密密麻麻落了一地妖尸,然裹着空木的藤茧却比最初还要大上几分。两方依旧僵持不下,眼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藤妖忽然齐齐松开,而后凝成一根长藤,猛然绊住空木脚腕,径直将他拖进山dòng里。
漫长的打斗在这时结束,待天色大亮,恶心的蔓液气味被风摇开,他才回过神来。是时,他腿已虚软,身子亦绵软无力,可他仍是拔腿朝外狂奔,一边奔一边喊:“来人啊!有妖怪啊!”
他这一喊,自是惊动了整个薛府。薛老爷将他唤到厅中,他简略jiāo待了晚间事,薛老爷听完,默然思索片刻,命令道:“你且先派人将后山封上,改日,再寻个大师来做做法,誓要将这为非作歹的妖给捉了!”
时方领命。这才有了一大清早这样混乱的场景。
话说完,时方抬起眼,将怀中佛珠摸出递到她面前,无限凄惨道:“宣姑娘……您说,少爷这……不会是遗言吧?”
“瞎说什么呢?”宣成魅打断他,他讪讪然收了声,可宣成魅心中却骤然窜起一团烈火。
这些日子以来,这妖已在她面前出现过多次,一次是在山dòng里,它趁人之危伤了空木,她未与它较真,后又出现在白玉桥下,她亦好心留它一命,而今它竟变本加厉,敢如此堂而皇之抓她的人,她倒要看看,这藤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她独自去了后山。这里已不似往常,旁边树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符纸,外围一圈撒着腥甜的黑狗血,正中一片空地上散着满地枝桠,墨绿的糙叶全被灼成了黑色。想必,这便是昨夜空木与藤妖大战的地方了。
她抬起手,紫色的光晕在她掌心显现,周遭顿起狂风,将她衣袂chuī得翻飞,一头墨发也热舞飞扬。
“出来!”她喊。
她是地府魅阁的主子,平日再亲和,说话亦有着气场。故她这话一出,满山温度骤然下降,便连盛夏的阳光,都显得清冷许多。
里面无人应她。
她又bī近山脚几步,旁边骤起树叶摩挲的“沙沙”声,狂风卷过糙地的“咻咻”声,片片绿叶被风摇落,离她最近的两棵树恨不能连根都晃断。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出来!”
这次里面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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