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步摇是好玉,可年月太久,表面已被磨得莹润光滑,稍一不注意,就能从手上滑脱——这是许多年前,殷桓送予安怜的定qíng信物。
宣成魅不解地看向她。
木兮解释道:“这是皇上赠予主子的,当年主子不小心将它遗失在了山里,皇上曾因此而大怒,我见主子难受,就独自跑去将它寻了回来,一直到现在,皇上都不知道,它其实在我这里!”
“你……”宣成魅仍有些不解,“既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何要给我?”
木兮淡回:“皇上已将你认作了主子,若你拿着它,他一定不会忍心怪责于你,这样,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话落,她已回转过身,走进了屋里。
如今,在殷桓面前,唯有以安怜的身份,才能换取一丁点儿的任xing——他本就以为她是安怜,若她还拿着他们的定qíng信物,他就一定不会再有半点怀疑。
若要违逆殷桓,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宣成魅紧握那支步摇,朝着木兮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后转过身,朝着东北方向的三皇子寝宫去了。
这一路不算长,但秋风瑟瑟,她仍走了大半柱香时间,到三皇子寝宫门前,里面正好出来一官员。见到她,那人退后两步,拱手行礼让她先过。
她点头表示回应,一旁公公唤道:“谢大人,您且快些,皇上还等着您回话呢!”
那人直起身来,看模样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是,公公!”一边说着,一边随着那公公走了。
宣成魅未有多想,复抬步进入三皇子宫中。
与玉怜轩相比,这宫要大上许多,宣成魅问了人,几经周转,才到了空木养伤的偏院。她进去时里面有数位太医,空木则闭目躺在chuáng上,面色皓如霜雪。
她上近前探了一探,他确实受了伤,且极重,只是,那些伤都避开了要紧处,不像是无意造成,可若是有意,他又为何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
兀自思量间,后面忽起一阵骚乱,她转过身,见一身龙袍的殷桓匆匆而来。屋中人已跪到地上,齐声喊道:“参见皇上!”
宣成魅亦低下眉,将手扣在腰间,屈膝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
殷桓扶住她。
她不着痕迹地退开。
他问:“怜儿……你怎么来了这里?”
她仍低着眉:“晨起听闻师兄负了伤,民女才来看看!”
他眸光微动,看着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qíng绪:“你放心……朕已让太医为他诊过,他不会有事的!”
宣成魅点头,佯装出担忧的模样。
他又道:“你是如何听说此事的?”
宣成魅才反应过来,刚刚他眼底的那抹难言qíng绪,其实是狠厉。到底还是殷桓啊!只要有人违逆他的意思,他就会起杀心。心底冷冷一笑,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民女不过偶然听闻,皇上问这,却是为何?”
她的语音极淡,就是昨日伪装出的惊怕也已没了。殷桓望着她,原本睥睨众生的眼里,忽然之间涌起了慌乱。他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只是事后诸葛亮,补牢一定要等亡了羊。
“民女听说……皇上下了命令……”她直起身,侧过身不再看他,“说是……任何人都不得与我说师兄的伤势,我想知道……这是真的么?”
对面人默然。
她又道:“民女还想知道……皇上的这道命令,是什么意思?”
其实在昨日,他将把她认成安怜时,她还有那么一瞬间的同qíng他,也觉得,她来这世间,就该遵守这世间的规则。一世之间,唯皇命不可抗,所以他不让她走,她就真的留了下来。
可今日,空木还在帮他捉妖,他就命人隐瞒他的真实qíng况,如今假的倒无所谓,可若是真的,她岂不是会错过救他的最佳时机?
殷桓仍然没有回答。
宣成魅一笑,旋身走到空木chuáng边,淡道:“师兄伤重,还望皇上体恤,能让他好好地养养伤!”
这是逐客令,聪明如殷桓自然听得懂。宣成魅知道,他在帝位近十载,定无人与他如此说过话,可现在的她不是安怜,也不是凡间的任何一个人,她的任务是矫正空木的命数,拿回她想要的东西,如此而已。至于殷桓如何做,本就与她没什么关系。
出人意料的,殷桓什么都没说。
他走了,且一并带走的,还有那些太医。到门口时外面似来了一人,他简单jiāo代了几句,那人连声应是,接着便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众人愈渐远去。
等他们走远了,门口那人才进来。宣成魅转头看了一眼,那人背着药箱,手上提着一个饭盒,一身官袍垂了地,年纪不大,可看着极显老练——正是她将来这里时,在门口遇到的那位谢大人。
到她面前,他微微躬身行礼道:“下官谢赟,见过宣姑娘!”
如今一日已过,她入住玉怜轩的消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玉怜轩是何种地方?自安怜死后,唯木兮能够踏入,就是殷桓自己,都受着些局限,可这样的地方却住进了她,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谢大人!”她亦俯身回了一礼。
那谢赟将药箱和饭盒放到桌上。chuáng上人适时动了一动,宣成魅凑过去,果然见空木缓缓睁开眼来。
“你怎么样?”
空木一笑,仍如往日一样没心没肺:“区区一个小妖,还不能耐我何!”
宣成魅知道怎么回事,可见他如此,她心中莫名窜起些怨气:“是啊!不能耐你何就把你整成这样了,若还厉害一些,你不是要魂归地府才好?”
“你这样说就有些片面了……虽说我受了伤,模样不是很好看,但那妖物也没讨着好处,我俩顶多算扯平!”
“你倒是很有追求!”宣成魅摇头。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吊儿郎当,满口胡言,又极度贪钱,半点没有正经的和尚,怎么就结了仙缘呢?这对其他苦心修道的人而言,也忒不公平了些!
“空木大师,宣姑娘!”啧啧感叹时,后面谢赟忽然叫道。宣成魅和空木应声望过去,见他端着一碗墨黑药汁,正小心向两人走来。
隔得远,可还是能清楚闻到一阵苦涩的味道。
到chuáng边,谢赟把那药递给空木:“空木大师,这是皇上让下官专程为您熬的药,您先把它喝了吧!”
空木支起身,伸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浓郁的苦味在屋中蔓延,宣成魅蹙了蹙眉头,空木不知从哪摸出两颗蜜饯,递给她道:“这次的蜜饯没有镀金,也未镶玉,你可放心吃!”
宣成魅本yù接的,可一听这话,她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她不怕给钱,可她怕的是,有人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她欠他钱。
喝完药后谢赟退了下去,空木则再次闭眼睡去,宣成魅百无聊赖,正好外面的日光照进屋里,她打了个哈欠,gān脆在桌边沐着太阳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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