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反扣住他手腕,似威胁,却又似关怀,“为什么你醒来后会一反常态,又为什么会忽然对殷桓起杀心,告诉我,为什么!”
“我说过了……”空木望向她,他的眸深如海,可他的脸,却在这一瞬现出苍白来。他将手圈在唇边咳了一声,才缓缓道,“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
“怎么会?”她难以置信。
他却又道:“我唯一记得的是,那日在三皇子宫中受了伤,你听到了消息,专程从玉怜轩赶来看我,之后我便睡了!”顿了顿,“这一觉,就睡到了今日……这中间过了多久,发生了多少事qíng,我都一概不知!”
是了,那时她与他调侃过两句,在那之后,他就被妖气覆了心脉,后面是漫长的昏迷,一直到今日。期间这么长时间,只有行为异常的那几日,他才醒着。
“不……”她忽然想起来,她离开时他还未醒,今日回来,也无人知会于他,那他又是如何知道她离开过一段时日,又因何会说,这一次,她会真的弃他而去?“不对……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那你怎么知道,我离开过?”
“我也不知……”面前人回,“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可后来忽然有一天,里面出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说你走了,还说,你担心我再也醒不过来,所以已经不打算再回来了!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不会骗我!”
他将她望着,面容清淡得看不出qíng绪,可眉梢眼角,依稀露着哀愁之色,和恍恍惚惚,患得患失的舍不得。
宣成魅知道,他没有撒谎。
可越是没有撒谎,事qíng愈发变得扑朔迷离。她收不回她要找的灵魂,空木的灵魂又与他本人完全剥离,而今宫里有妖,却又一直匿在暗处,除了偶尔放出的妖气,她根本半点都感应不到。还有殷畅,还有三皇子,这所有的事qíng搅在一起,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从凌素宫出来,殷桓还守在门口。起了大风,天也已黑透,他的唇角,渗出的那道血痕已冻成冰凌,可他仍是在那儿站着。见她出来,他上前一步,笑道:“怜儿,你可还好?”似白日的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因空木伤重,又因他是男子,皇宫之中没有合适他的去处,所以宣成魅并未将他带出。她让莲妖随她走,她好为她疗伤,可莲妖以“空木大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得时时守着他”为由,坚持要与空木一起留下,任凭她与空木如何劝,她都始终无动于衷。无奈,宣成魅只能在他们身上各自施加一道保护罩,以防他们被屋中横窜的术法所伤。
所以此时出来,也只有她一人。
她不想与殷桓纠缠,可他堵在门口,她不得不与他纠缠。
“皇上,您还不信么?”她面无表qíng地走到他面前,亦面无表qíng道,“我是妖!是您心心念念要除掉的妖啊!”
这话一出,他旁边的安公公立时缩成一团,以往见到她,他还有些坦然之气,今日被她用鬼术挟持过一次,他就全没了骨气,不光畏畏缩缩着不敢抬头,就连拿着拂尘的手,都不停地抖着。
对此效果,宣成魅极为满意。
可偏偏,就是这样,都没能吓到殷桓。
他抹一把嘴角,戚戚然一笑,道:“没关系!你是人,朕就陪你做人,你是妖,朕也可以陪你做妖!”
☆、帝王星残为qíng冢,幽夜寂寂恶妖逢
“你……”宣成魅大惊,她会说自己是妖,不过是想断了他的念想,让他明白她不是他的怜儿,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只是因担忧空木,想为空木出一口恶气,可她却没想到,这殷桓……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什么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夜太凉,她问这话时,连牙齿都在抖。
可殷桓,却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所为。他向旁边人伸出手,安公公吓得一颤,可很快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从侍卫接过了剑来。他将它递给殷桓,殷桓接过,而后以极慢的速度将剑拔出。雪白的霜色映出雪白的剑影,宣成魅心里忽然间涌起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前人没有说话,只邪魅又清浅地笑着。等剑出了鞘,他将它往身旁一挥,只见一道剑影闪过,晃花了眼,且同时,带起了一滩血色。
——那剑,竟直挺挺地cha进了安公公心口!
“皇上……”这是安公公倒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宣成魅嘶吼出声。
血溅到了她脸上,浓重的血腥气蔓延开来,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涌,连同刚刚在凌素宫中喝下的热茶都变成了秽物,可她qiáng忍着,且一直固执地睁着眼。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她是妖,跟他杀安公公有什么关系。可这件事就是这样发生了,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任凭鲜血弄脏了龙袍,也仍无动于衷。
“朕听人说……”殷桓道,“妖都是要吃人的,你看……他够你吃么?”整个过程,他都望着她,眼里有祈求,也有疼惜。
“你真是个疯子!”
千想万想,她打死没有想到,他竟是这个意思。她是人也好,妖也罢,在她这里,都只是一个身份,可偏偏,殷桓却不这么认为。
她是鬼差,虽不像佛家救人渡人,却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人命贱如蝼蚁,可再贱,它都是一条命。她从来没想过要杀谁,也从来没有想过,她随口一言,竟会如此轻易将人送上绝路。
殷桓,本该是明君的。
在判官所写的命理书上,是他拯救了千疮百孔的南国,也是他将边陲贫瘠之地全变成了富乡,他在位二十余载,征过战,收服过边境小国,其政绩洋洋洒洒可写万字,后世亦被万载传颂,可因他一步走错,如今却成了一个为qíng而痴的bào君!
他是疯子,早在安怜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疯了。是这日安公公的死,才掀起了那段秘闻,说是安怜死后,他杀了所有曾给过安怜冷脸的宫人,那弃她而去攀高枝的三个宫女,更是被他千刀万剐。
他用血埋葬了安怜,也是用血在为她祭奠。
而今宣成魅来,一切又重新上演。
安公公死了。
他从殷桓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受过罪,吃过苦,甚至为救他,还服下过别的皇子送来的毒。可这一日,殷桓杀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
这日夜里,宣成魅没有睡着。
宫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可宫里的人,死得也很快。迷糊之间,她似闻到了血气,听到了人们的惨叫,可睁开眼,却还是漫漫无际的夜,和随着冷风晃dàng的chuáng帐。
她坐起身来,正好木兮进来为她添暖炉,见她起身,她问:“姑娘睡不着么?”
她点点头,抱着双腿缩在chuáng角,等木兮走近,才道:“你说……安公公,会恨么?”
52书库推荐浏览: 亦千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