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理她的意思。
「你也冷得开不了口吧?我们再坐近一点,互相取取暖好了……」她不请自来,展开行动。
臂膀偎近一具冰棍似的身躯,嘴里呵著白雾,吁出满足叹息,见他没反应,又挪了挪,偎得更多一寸,他不吭声,再一寸,他没反对,又一寸……
等他掀抬浓金色长睫,垂眸望向她,她早已在他怀中寻到舒适好位置,当他是暖炕躺了。 察觉他在看她,她身子渐暖,没先前冷得难受,心情自然也大好,红唇一勾,赏了他一抹春风微笑。
美人一笑倾城,笑靥灿胜艳花,笑容底下,别有意图:
「我还有点冷,你身上的金光,能不能再释放多一点?」
「……妳以为开天祭是什么?」他嗓音冷然道。淡嘲她轻视开天祭的试炼至此,只顾浓妆艳抹、衣着华美,丝毫不知该作何事前准备。
她想了想,坦言不讳:「你问倒我了,我真不知道开天祭是什么,天界送来邀帖,我便收,收了便来了。」
无知得这般坦荡光明,倒教他无言以对。
他也不想浪费唇舌,去教导一个无知之辈,干脆抿嘴不回。
「早知道这儿如此冷,我就多裹两袭狐毛裘,再带个汤婆子,呀,还有肉包,才不至于饿肚子。」怪天界送帖子时也不顺便列张清单,提醒进入虚境的众小辈们,须自备哪些物品。
「有空做些废事,不如好好修炼更实际。」希望她听出他口气中的嗤之以鼻。
「修炼哪有你说得容易,又不是努力就会有收获。」她很不思进取地回嘴。
像妳这般不努力,想收获,得靠老天瞎眼。
也难怪废到连自行驱寒都不会。
仙泽护体,是所有神族首修之法,并不高深困难,一如天冷添衣般自若,用以御寒防雨、阻绝浊气,再往上层修,便是天罡正气,万法不侵,刀枪不入,最至极则为无法无相,超脱执着、弃虚妄,天地再无旁物能伤。
「你一定修得不错吧?我看你在雪里打坐许久,抖也没抖一下,雪花也碰不着你,果真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草草夸奖完,自然而然导入正题:「那,你外袍脱下来,借我披披?」
她觊觎他身上那件衣服很久了,反正他说得一嘴厉害,多一件衣少一件衣,应当没差。
娇媚说完的美人儿,下一个瞬间,被推出温暖怀抱,啪地正面扑进积雪中,印出一个人形窟窿……
第二章 [无水湖]01
依旧是银白雪世界。
两人依旧受困于此,已不知过了多久时间,这里不见日月轮替,永如白昼。
不是没尝试过离开此境,可她太冷走不动,他撇下她自行寻找出路,向东而去,良久之后,金发微亮的男人,缓缓打西方回来,换来她「哈哈抛下我的下场还不是又走回来哈哈哈」的风凉取笑,笑完,她连打三个喷嚏,狼狈吸着鼻涕,窝囊蜷回原位,继续冷打哆嗦。
并非他担心她安危才折返,而是此境自成一圆,无论从哪处走,绕行一圈总是要回归原点。
最坏的打算,了不起等待十五日过去,或是外头仙僚有个拔尖儿的强者,提早通过试炼,将大伙一块带出去。
只是她一想到仍要再冻十五天,她脑门就麻了,再则她还很饿,这里除了雪之外,连片树叶也没得啃……
又冷又饿又出不去,她撕了过长的裙摆,当成第二件衣裳裹身,料子太轻薄,仍是冻得直发抖。
自从被他推去埋入积雪堆之后,他吝于分享金光供她取暖,大抵看不上她的无能,丢尽神族颜面,可这么废柴又不是她的过错,与生俱来的天分她就是缺三落四,该学的,学不会;不该学的,也不会……
她在一波波寒意中睡睡醒醒,每回迷蒙睁眼望去,他都坐于树下没走,永远是同一姿势,也不知有没有动过。
冷到最后,竟也渐渐习惯了,一边抖抖抖,一边还能入梦乡。这一次的小憩,睡得全然不觉雪冻,好似她是躺在家中的床铺,暖暖蓬蓬的被子罩在身上,有阳光晒过的香味……
数不出是第几次的惺忪睡醒,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绣金玄袍,源源不绝的热暖,正是来自于它,树下那人姿势没变,只是衣着更轻简,徒剩一身内袍,同样是浓墨颜色,未曾黹上任何纹绣,不过他金发披落其上,已经够好看了。
她本想豪气起身,将玄袍揉成一团,狠狠丢回他脚边,彰显她尊严高傲,不屑他施舍。
玄袍才稍稍离身,一股料峭寒风,蚀骨透肤而来,她忍住喷嚏,默默把宽大玄袍穿上身,腰绳多绕几圈再打上死结,省得他反悔,逼她归还玄袍,再哀悼自己的高傲尊严原来一文不值。
……等离开这鬼地方,再来讲什么高傲什么尊严好了。
一踏出这里,她定会把玄袍丢他脸上,哼哼等着瞧,之前向他借衣裳不给,还把她推开,害她仆进雪堆,这老鼠冤,别以为事后补救就有用。
她心底打着盘算,一面思忖,该要坐起发呆,或是躺回去继续睡,倏地,远处某物踩在雪地上,蹑足轻巧声,小心翼翼,刻意藏去浓重吐息,突兀落入耳内。
「那是什么声音?!」她惊觉坐起,臂上泛起无数疙瘩。
他缓缓张眸,对于她反应如此灵敏,颇感意外。
他还以为她驽钝无比,就算敌人已到面前,她也不会察觉。
没错,有东西靠过来了。
踩雪声灵巧,近乎全无,善于蛰伏偷袭,风雪中,飘来淡淡血腥气味,嗜血狩猎的窥视目光灼灼,由呼吸研判,来者数量并非单一。
她本能往他身边躲,恐怖氛围太熟悉,教她寒毛直?,不同于寒雪冻骨的冷意,即便裹着他的温暖玄袍,依然由身躯漫出。
银白的无垠大地,本就鲜有遮蔽物,仅有冰雾轻弥,?胧着视野。
白茫冰雾间,隐约看见数条身影匍匐,随其距离越近,那种滚动于喉间的狰狞,低沉肃杀。
她瞇眼,努力想看清,声音微颤:「……那是狗吗?」
「猲狙。」 不意外她对妖魔类的无知,虽然《万物诸相史》是课堂必修,修得不好大有人在,她应该亦属其一。
猲狙外型似犬,却大上不知多少倍,有一说牠是狗族先祖,凡界诸犬多属这一脉。
差别在于留至下界的后代,不具食人野性,大多温驯亲人,随漫长光阴演化、血统混杂,体型益发娇小,适合豢养。
眼前的猲狙,完全是远古之初的模样,最原始的兽性,赤首鼠目,似犬如狼,性喜群聚,共同猎食,往往遇见一只,定会有同伴在后。
果不其然,前三只的模样刚看清楚,两只小些的猲狙便从后方探出头来。
「那明明就是狗!」她惊叫,尾音破碎,以致于「狗」字说不齐全。
「再怎么看也更像狼吧。」他神色自若,几丝金发随风拂过脸庞,犹有一丝闲逸懒散。
《万物诸相史》并未将猲狙列入极恶凶兽,想来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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