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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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罗依言褪下给他。

  杜鸿嘉取出内藏的珊瑚金针,啧啧称奇,“当时若非你出手,我和岳华未必能轻易得手,这倒真是利器。”

  “我贸然出手,反倒帮了忙?”伽罗倒热茶给他,闻之莞尔。

  杜鸿嘉道:“那西胡人很狡猾,桌上点了蜡烛,是防备有人从门窗偷袭,他能预先察觉。况他坐得离你极近,但凡我和岳华出手,他可立时拿你为质,令我们掣肘。你暗中出手,虽不能取他性命,却令他身手迟钝,我和岳华才敢现身。”

  “当时他站起来,我还当绝无逃命的机会了!对了表哥,你们怎会赶来救我?”

  “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太子?”伽罗愕然。

  杜鸿嘉瞧着她明眸中尽是诧异,失笑道:“我也觉得意外,没料到他会这样安排——土匪是散落的兵丁所扮,西胡人寻他们帮忙,也是太子安排人牵线,昨晚看似抢劫,实则安排已久,连那些西胡人都不知是计。我在暗处盯梢,只等西胡人抢走你,再寻机救回。”

  “那岳华呢?”

  “是个幌子,迷惑北凉。岚姑也被土匪抢走了,别担心。”

  伽罗未料谢珩真的会安排人去救她,疑惑欣喜之余,将杜鸿嘉的话咀嚼两遍,恍然道:“此时鹰佐必定以为我被西胡掳走,西胡人到那茅屋,会以为是北凉将我夺回——岳华用的那□□,应当是北凉人的?”见杜鸿嘉颔,心中一方巨石终于落地,吁了口气,“所以此刻,能安稳歇息了!”

  “吃完饭再睡,别空着肚子。殿下说了,舅父的下落他会派人打探,无需担心。”

  杜鸿嘉含笑,见她间沾了草叶,伸手去摘,触及墨缎般的头时,意有眷恋。

  好在东宫藏书极丰,弘文馆内聚集众多名儒学士,几代藏书积攒下来,包罗万象。

  伽罗屋中堆了上千卷的书,逐页翻查极为缓慢,因心里着急,常掌灯翻书至深夜。

  岚姑见她这般夙兴夜寐,熬得眼睛都红了,大为心疼。

  她从高老夫人处学了极好的按摩功夫,时常为伽罗解乏,后晌听伽罗说眼睛难受,便寻了个垫子坐着,叫伽罗就势躺在地下毯上,靠在她怀中。

  伽罗依言,任由岚姑的手指在她眼周轻轻按摩。

  她并未告诉岚姑那日昭文殿中的事,诧异之余,难免好奇旧事。

  待岚姑按摩罢,寻了浸过凉水的毛巾为她敷眼时,便问道:“听说当年老太爷和当今皇上结仇,是为了故文惠皇后。那时候我还小,不知内情,后来也没人提过这事。岚姑,你知道内情吗?”

  “故文惠皇后?”

  “就是当年的惠王妃,皇后登基当日便追封了她。”

  “姑娘原来是说她。”岚姑一笑,帮伽罗揉着两鬓,趁着屋内无人,压低声音缓缓道:“当年的事我也只是听夫人提起过,不知详细。那时候咱们还跟着老爷在外面,京城里两位皇子斗得正厉害,那日她去鸾台寺进香,回来的路上却不知为何惊了马,连人带着马车,一起翻下陡坡。救回去的时候已不成了,没两日就撒手仙去。听说那时候她肚里还怀着孩子,也没了。”

  伽罗微惊,睁眼扯开毛巾,“那马自然不会无故受惊了?”

  “那时候我也这样问夫人。夫人只是叹气。后来回到京城,听人私下里议论,说那事是老太爷和如今的徐相父子联手做的,为的是给太上皇表忠心,只是没留下凭据。这些话我也不知真假,不过老爷自那以后,就跟徐相的公子断了来往。那回他和老太爷吵得凶,年没过完就走了,姑娘记得吗?”

  “记得。那时候我很想看花灯,父亲非要走,气得我缠着他哭。”

  岚姑想起旧事,轻笑后叹了口气,“一晃眼,姑娘都这么大了。”

  “我记得那时候父亲和徐坚是同窗,更是好友,回京后总要相聚。那之后,两人就没来往了。”伽罗仰躺在岚姑怀中,瞧着顶上彩绘的藻井,低声道:“倘若老太爷真的跟徐相父子做了那事,按着父亲的性子,跟他吵起来也就不奇怪了。”

  “可好人总是坎坷。夫人和老爷都宽仁和气,如今……唉!反倒是那徐坚,腆着脸当了吏部尚书,父子俩朝中得意着呢。说起来,这回在府里住了几日,老夫人总问我姑娘是不是得鹰佐的欢心,我听着,真是心寒。”

  “老夫人不疼我,疼我的只有岚姑。”伽罗翻身坐起,在她对面盘膝而坐,笑意盈盈,“这回能从鹰佐手中逃脱,全仗太子相救,我得早些查明白,不能辜负。”

  “那我去搬书。”岚姑亦含笑起身。

  伽罗喝茶润喉,依旧投身书堆。

  *

  数日苦熬后,伽罗虽未能查明来处,却终于从一部残卷找到了线索——

  那套书年头甚久,虽拿上等书装着,里头却破损甚多。书里专讲各处传说,纵贯数百年,横贯南北东西,收得甚是齐全。内中有幅凤凰栖梧桐的图画,其中凤凰与伽罗锁上的全无二致。

  只是书籍残破,右下角多被蠹虫所害,看不清底下的字,便难以追溯。

  伽罗对着残页苦思,猛然想起幼时仿佛在京外一处寺庙见过此图,当即喜出望外。

  她再不耽搁,丢下书卷,即往昭文殿去。

  时维五月,太阳升起不过两竿高,暖和而明亮。鸟雀于绿枝间蹄鸣,柳荫下的风都似带了清香。伽罗很久没这样高兴过,脚步轻快,途中碰见杜鸿嘉,得知谢珩已下朝回了东宫,更是欢欣。

  游廊交错,殿宇参差,她拎起裙角步下台阶,正想拐进洞门走近路,却听脚步渐近。

  她抬头望过去,便见两名宫人引路,后头的少女满身绫罗,在大群宫人的拱卫下行来。

  伽罗扫见那少女面容时微惊,忙后退两步,垂避让在侧。

  少女渐近,似在与人说话。

  “……有姜姐姐陪伴,贵妃和我当真能省心不少。上林苑里的景致正好,待这事过去,我便请贵妃安排,邀姜姐姐一同射猎。咦——”她的锦绣珠鞋忽然停在洞门口,旋即道:“这人不是东宫的吧?皇兄怎么留了外人在此。”

  伽罗心中微跳,屈膝行礼,便见那双锦鞋已然走近。

  上好的宫缎襦裙,材质出众,绣工精绝,腰间所配均是宫外难寻的宝贝。能在宫人的簇拥下这般肆意行走于东宫的,还能是谁?自然是谢珩的妹妹谢英娥,如今的安乐公主了。

  伽罗心知躲不过去,只好行礼道:“民女拜见公主。”

  “你是谁?”安乐公主道。

  伽罗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看到她脸上的轻快笑意迅消失。

  “怎么是你?”安乐公主满面诧异,渐而转为不悦,当即向身侧人道:“皇兄怎么留了高家的人在这里!傅伽罗,你不在淮南等着受刑,跑来这里做什么。等不得被问罪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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