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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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罗应了声,几乎能猜到他的打算。

  徐相府上的少夫人是她伯父的长女,左右相不止私交甚好,还结了儿女婚事,这是少见的事情。两家利益相关,又需仰仗太上皇才能保住权势,彭程认定伽罗会被说服,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么,在她劝说鹰佐之余,彭程会如何安排?

  无非金银财帛,曲意奉承,以利相诱,甚至给出更荒唐的让步也未可知。

  再往后,自然是靠着徐相经营数年的势力,夺回朝政大权了。

  太上皇回归,傅家、高家权势富贵可保,这当然是很诱人的。可即便北凉愿意放人,太上皇就能安稳回京,重掌权柄吗?

  伽罗不知道原先那位太子为何呕血而死,八岁的皇子为何暴毙,却总觉得,谢珩父子被压制多年后能迅入主皇宫,绝非庸碌之辈。太上皇复位的事,应当是希望渺茫。

  她不敢答应,只做苦思之状。

  正自沉吟,忽觉地上多了道影子,抬头就见岳华不知是何时赶来,手中长剑在握,剑尖抵在彭程喉间。

  彭程对喉间的冰凉后知后觉,下意识往侧面躲了躲。

  剑尖如影随形,岳华眼中仿佛结着寒冰,目光如刺,要将彭程刺穿。

  彭程面色不变,似乎半点都不为被人窥破而担忧,甚至显得有恃无恐。他官居高位,被一介侍卫这样执剑冒犯,竟然也不曾作色。

  两人对峙片刻,彭程忽然笑了笑,继而抬手捏住剑尖,缓缓将其拿开。

  岳华剑尖虚指,目光却还是刺在彭程身上,如藏愤恨,直至彭程走远时,仍未收回。

  伽罗冷眼旁观,觉得这情形实在有趣,仿佛这两位陌路人有过私怨似的。

  然而也与她无关。

  见岳华并无动身的意思,伽罗便是一笑,“咱们走吧?彭大人背上也没绣花,似乎不值得细看。”不待岳华回答,便抬步走开。

  *

  次日清晨,岳华换了身寻常民妇的装束,与岚姑一道跟在伽罗身后,等待谢珩宣召。

  议和的事由谢珩率鸿胪寺、吏部等官员去安排,伽罗安静坐在屋中,直至晌午将近,才听外头陈光道:“殿下请傅姑娘前往明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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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比例最低的防盗章, 时间24小时,敬请支持正版^o^  岚姑捧着一盘粽子进来,见伽罗还是呆坐, 便低声劝道:“姑娘坐了太久, 起来动动吧。高家老太爷的事,说句诛心的话, 当年既然敢出手杀害皇上的儿子,就该想到可能会有今日。姑娘顾念亲情, 却也管不到那么远, 还是做好手头的事要紧。这粽子是才送来的,馅儿姑娘也爱吃, 先尝尝?”

  伽罗接过,尝了一口, 软糯香甜, 果真味道极好。

  从前在淮南时,外祖母总会亲手包些粽子给她, 比外头街市上的都好吃。如今,她老人家会在做什么?谢珩父子要找外祖父和舅父清算旧账,一则为旧仇, 而则为朝堂权力, 她确实无权置喙,甚至连表哥, 她目下也无力相助。

  可外祖母的事, 她终究担忧。

  哪怕谢珩说过不会牵累旁人, 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会如何处置?

  毕竟,深宫中的皇帝才是天下之主。

  他的态度才是问题的根本,总得竭力尝试。

  伽罗吃完粽子,顺道洗脸沐浴,又叫岚姑寻了胭脂水粉出来,细心装扮。

  岚姑手巧,将她头摆弄了两炷香的功夫,云鬓玉颜,宝髻松挽,简单点缀珠钗玉环,两股青丝搭在胸前,不失十四岁少女应有的活泼明艳,却增妩媚风情。

  她的容貌几乎无需修饰,白腻柔嫩的肌肤不必涂脂抹粉就已羡煞旁人,翠眉轻描,双眸灿若星辰,只往唇上点稍许朱丹,便是娇艳欲滴。

  海棠红的半袖外罩件纱衣,底下裙衫垂落,腰间缠着两枝海棠,裙角洒满碎花。

  对镜自照,伽罗甚为满意。

  端午之日有宫宴,谢珩赴宴尚未归来,她便在殿中等候。

  *

  宫内,宴席已散,端拱帝难得有空,遂携谢珩、段贵妃和乐安公主品茶闲话。

  一家人共苦数年,此刻殿内没留半个宫女内监,说话更自在些。

  端拱帝心绪甚好,酒后面色微红,说起旧时的事和如今朝中形势,不免跟谢珩论及徐公望、高探微等人,末了道:“……那个高文焘还活着?”

  “刑部连夜审讯,案子与他无关,目下暂押在狱中,尚未处置。”谢珩回答。

  “我知道。”端拱帝皱眉,“牢狱里辛苦,暴毙了罢。算是给高探微的贺礼。”

  谢珩神色微僵,看向上的皇帝。

  从淮南至京城,父子二人隐忍多年,端拱帝暗中筹谋夺回帝位的事情,谢珩也出力不少。一家人彼此陪伴熬过阴霾,终有今日的君临天下,确实令人快慰。然而但凡涉及旧事,却难免有小争执。

  关于傅家女眷的事如此,高家的事更是如此。

  先前高文焘入狱时,谢珩就曾探过口风,彼时端拱帝正忙,没说处置的打算,他也不曾僭越。而今既然说了要暴毙,可见是想将高家男丁都置于死地。

  谢珩稍作犹豫,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不妥?”端拱帝目光稍沉。

  “高文焘固然该惩治,却罪不至死。”谢珩起身,给端拱帝添茶,“我知道父皇是想给大哥报仇。儿臣也深恨高家,但当日的事,是高探微父子所为,与孙辈的高文焘等人无关。高探微父子必须为大哥偿命,至于高文焘……儿臣以为,配充军即可。往后处境如何,全看他自己造化。”

  “高家害死的是我儿子,你的哥哥!”端拱帝面露不悦,将他斟的茶推开,“你却说罪不至死?”

  “父皇请听儿臣说完。”谢珩掀袍跪地,“大哥和母妃的事,儿臣时刻未忘,高探微父子和傅玄必须偿命!而至于旁人,倘若父皇当真要他死,自然无人能阻拦。莫说高文焘,就是让整个高家陪葬,也轻而易举。可若真如此,朝臣百姓,会作何感想?”

  “朕就是要他们知道,天家威严,不可侵犯!”

  “高探微父子和傅玄偿命,足够让那些人长教训。父皇初登大宝,内有徐公望之辈居心叵测,外有北凉虎视眈眈,太上皇虽在石羊城,倘若北凉要送回,不得不迎入宫中。此时最要紧的不是复仇,而是收服人心。父皇——”谢珩跪地而拜,言辞恳切,“父皇登基之前,朝中有多少个高家、傅家?数不胜数。高家是个例子,父皇若为昔日仇怨严惩,那些人胆战心惊,未必敢归心,真心辅佐父皇。”

  这道理端拱帝明白,然而念及逝去的爱妻长子,却是怒意更甚。

  谢珩缓了语气,“倘若父皇按律论处,不作牵连,朝臣没了后顾之忧,必定感念天恩浩荡,诚心归服父皇。母妃和大哥在天之灵,必定乐意见此。”见端拱帝脸色犹自阴沉,续道:“倘若高探微、傅玄的命仍不能消了父皇怒意,待朝政稳固后再行处置高家其他人,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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