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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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面不改色的将玉佩收入怀中,岔开话题,“西胡那边,你作何打算?”

  “我想回去,到云中城见北凉的鹰佐王子。”提起这茬,伽罗坐回去,正色道:“昨晚西胡派那么多人截杀,着实令人心惊。此处是咱们的地界,那么多西胡人潜藏进来,想必费了不少功夫,也可见西胡王室有多重视。鹰佐要我去议和,必定也与此有关。殿下不妨如常带我过去,或许能探明其中原因。”

  谢珩觑她,“到了鹰佐手中,恐怕有去无回。”

  “我知道。”

  这一带比起京师的繁华、淮南的温软,已显荒凉,北凉所居之地必定更加难熬。况北凉风气彪悍,与南国截然不同,伽罗自幼娇养,又以议和的卑屈身份前往异乡,到那里会受多少苦,可想而知。

  “我非去不可,否则永无宁日。”伽罗已拿定主意,壮着胆子看向谢珩,“虎阳关之败后,百废待兴,殿下必定也想尽快停息战事,理清朝政,还百姓个清平盛世。我虽身份卑微,却也盼着这一日。到北凉后,我若能探得背后情由,必定设法告知殿下,或许会对殿下有所助益。只是斗胆,想求殿下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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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整装已毕, 正待起行,十数步外, 随行官员的目光都投向这边。

  谢珩骑在马背, 看着旁边仰视的少女, 眼中满是忐忑与恳求。她出来的仓促,未戴帷帽,脸色尚且苍白,想必方才在水边受惊不小。这一路她始终谨慎小心,尽量不给人添麻烦, 虽然路途颠簸劳累,也不曾露出娇气抱怨, 每每见着他,也都是敬惧之态。

  这回一反常态, 想必那玉佩确实要紧。

  可方才他诱敌出手, 虽擒了数名西胡人, 据侍卫探报, 周围还是有人形迹鬼祟。若放她再去瀑布边, 未免多添事端。

  “陈光——”谢珩稍作思索,吩咐道:“带人去找,速去速回。”

  伽罗闻言甚喜, 匆忙谢过, 就要同去, 却被谢珩拦住。

  她诧然欲辩,却为其目光所慑,知道这回为玉佩兴师动众实属突兀,只好打消念头。

  半柱香的功夫后,陈光带着十数名侍卫归来,将玉佩双手奉给谢珩,“殿下,找到了。”

  谢珩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正待吩咐启程,猛然觉得那玉佩眼熟,又多看了两眼。这一看,谢珩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飞速取了那玉佩在手,目光紧紧黏在上面。温润的羊脂玉打磨得极好,正面雕着灵芝仙鹤,反面是“仙寿恒昌”四个字,雕琢手法上乘,俱出大师之手。玉佩下坠着精巧的香囊,装饰一小段流苏,似是洗过几回,显得很旧,却很干净。

  遗失多年的旧物重回掌中,谢珩摩挲着那香囊,嗅到其中隐约幽淡的香味,往事浮上心间,仿佛母亲还在世,令人眷恋。

  他将玉佩握在掌中,看向伽罗时,神色复杂,“就为这个?”

  伽罗点头称是。

  谢珩依旧握着玉佩,没有还给她的意思,只低低“哦”了声。

  伽罗觉得奇怪,还当谢珩是疑心此物与西胡有关,忙解释道:“这玉佩是民女恩人之物,民女珍视它,只是为感念昔日救命之恩,与西胡没有半分关系。还请殿下明察。”

  谢珩不语,只挑眉看着她,心不在焉的道:“救命恩人?”

  这般刨根问底,难道是怀疑她撒谎?

  伽罗如今处境艰难,当然不欲平白惹来猜疑,无奈之下,只好屈膝行礼,说得更加明白,“民女绝不敢欺瞒殿下。民女十岁时被送往淮南,途中曾寄居佛寺,险些在寺后的湖中溺毙,幸得恩人相救,才侥幸留住性命。民女未能看清恩人面容,所幸还留有此物,只待有一日重遇恩人,凭此玉佩为信,可当面感谢。此事千真万确,殿下若是不信,自可派人前往淮南查问。”

  谢珩沉默不语,良久忽然嗤笑一声。

  这件事当然千真万确,无需查问。

  彼时永安帝初登帝位,将惠王府上下赶出京城,移往淮南。父王处境困顿意志消沉,因途中遇雨,便暂居佛寺,在寺中高僧处解惑。他年少桀骜,被永安帝的耳目监视着,心内亦苦闷无比,那几日总戴着面具去寺后的老槐上躺着。

  那日瞧见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游湖遇险,顺手救下便匆匆离开,过后才发现,娘亲临终时留给他的玉佩丢了。

  他翻遍整个佛寺内外,也没寻到踪影,深为懊悔。

  后来在淮南的高家碰见伽罗,才知道当日救下的小姑娘竟傅家之女。他身受高家欺辱,亦知傅家和父王的旧怨,便觉当日救了个小白眼狼,即便曾与伽罗打过几回照面,也从未提过此事。

  却没想到,时隔数年,他竟会在这里重遇这枚玉佩。

  她是何时拿到玉佩的?在他救她时?

  该不该还给她?如果不还,该以什么理由扣下?

  谢珩握紧玉佩,心中矛盾,极想将玉佩收回,却寻不到合适而又能服众的理由。至于说出旧事?谢珩扫一眼跟前的小白眼狼,把心一横,便将玉佩丢回伽罗掌中,而后用力夹动马腹,率先纵马驰出。

  伽罗匆忙回到马车内,心中犹自突突直跳。

  掌心的玉佩还留着烫热的温度,她翻来覆去的看了片刻,才细心收起。

  *

  当晚依旧住在官驿。

  此处离云中城只剩不足两日的路程,城内有数千驻军,正忙着加固城池防守。谢珩白日里诱捕了数名西胡人,只是时间仓促未及审问,这会儿匆匆用罢晚饭,便叫人寻了个隐蔽牢靠的屋舍,带人审讯。

  伽罗得知动静,也自惴惴不安。

  那晚她被人掳走,谢珩说那是西胡死士时,她还只当是个巧合。毕竟以她浅薄的了解,西胡民风彪悍、地处荒僻,许多人食不果腹之下便会拿命赚钱,但凡肯给银钱,不论其身份,皆可效忠。背后主使是谁,茫然而无头绪。

  然而今日看来,连日尾随着她的,竟清一色都是西胡人。

  这不免让伽罗想起另一件事——

  她的父亲傅良绍当年游历各处,正是在西胡境内遇到了娘亲南风。

  伽罗的记忆中,娘亲美貌之极,那双瞳孔微蓝的深邃眼睛更是令人着迷,寻遍整个京城内外,都无人能及。外祖母也有那样一双眸子,头发略卷,容貌与淮南的女子截然不同。这些年里,父亲虽然半点都不肯提起娘亲的过去,但听外祖母偶尔提及,母亲的身世似乎颇为神秘。

  然而伽罗所能知道的,也仅止于此。

  外祖母固然时常对着她出神,偶尔还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却并未透露过旁的信息。每回伽罗想要追问得更深,她便闭口不言。问岚姑时,她也是毫不知情。

  这让伽罗愈发忐忑困惑,隐隐觉得害怕。

  心神不宁的等了一个时辰,忽听窗外响起扣门声,原本坐在绣凳上的伽罗霍然起身。

  岚姑快步过去开门,外头站着的是晌午救了伽罗的女侍卫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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