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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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瞧过去,伽罗唇边噙了笑意,想必未被刁难。

  这场面在谢珩意料之外,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稍稍驻足,看对面三人走近。

  挺拔的男子负手站在数杆翠竹掩映的洞门外,身后是堆叠的嶙峋山石。

  乐安公主最先瞧见他,唤了声皇兄,松开姜琦,三两步就走了过来,“你不是陪着姜大人他们吗?怎么突然来了这边。”

  “有事要回昭文殿。”谢珩道。

  “谁信。”乐安公主小声嘀咕,压低声音道:“怕我欺负你那贵客,特地来照看是不是?放心,姜姐姐心地好,怕我欺负傅伽罗,特意邀请她一道游园。我纵是看不顺眼,也该给姜姐姐面子,也罢,只能暂时忍耐了。”

  谢珩牵了牵唇角,没理会她的揶揄,抬头就见姜琦和伽罗盈盈行礼。

  他抬手道了声免礼,在外人跟前还是惯常的冷肃态度,向伽罗淡声道:“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伽罗微怔,旋即明白这是他给的台阶,忙顺着往下爬,“已经办完了,正要去禀报殿下。”

  “走吧,昭文殿。”

  “遵命。”伽罗碰着及时雨,甚为欢喜。

  谢珩举步欲行,忽然又顿住,吩咐宋澜,“伺候好公主和姜姑娘。”

  宋澜躬身应命。

  谢珩不再逗留,带着伽罗至无人处,才问道:“平常寸步不离南熏殿,怎么今日出来?”

  “本想去寻岳姑娘,向她请教些北凉的事情,不好从弘文馆那边过去,所以绕道清思园,没想到打搅了公主和姜姑娘的雅兴,请殿下恕罪。”

  这有何罪?口不应心。

  就知道拿客气话来搪塞。

  谢珩觑着她,道:“不必麻烦。刘铮——叫岳华过来。”遂继续往昭文殿走,因与伽罗同行,不自觉就绕道而行。到了南熏殿跟外,随意瞥进去,瞧见那迎风展翼的蝴蝶,忽然顿住脚步。

  蝴蝶自然是熟悉的,那日伽罗出游归来,手里就紧紧捏着,宝贝得很。

  只是数日不见,那纯白纸糊的风筝,却怎变得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还这般醒目的挂在檐头,是想时时瞧见,牢记杜鸿嘉那日的盛情?

  这个念头腾起时,谢珩觉得不太痛快。毕竟他送东西时,她可没这么上心。

  觑向伽罗,便见她正疑惑的瞧着她,阳光下容色姣好,双眸剪水。她身上换了家令寺新裁制的衣裳,藕粉色襦裙的上头是玉色绣折枝海棠半臂,腰间坠着珠络,愈见身姿修长。只是发间依旧是惯常的珠钗宫花,半点都没用他送去的首饰。

  少女纤秀的双手交叠在身前,似已做好了恭送他离开的准备。

  谢珩忽然就不想走了,脚步硬生生一转,进门站在甬道上。

  里头几位侍女慌忙跪地迎驾,谢珩只管负手站着,松墨色的长衫磊落长垂,乌金冠下神色冷清,眼底却稍有温度。他将那迎风的蝴蝶风筝瞧了片刻,问伽罗,“那是你画的?”

  “是我画的。”伽罗颔首。

  “挺好看。”谢珩踱步过去,伸手触到蝴蝶后拖着的修长尾巴,旋即手指用力,将系风筝的细线拽断,那只双翼盈盈的蝴蝶风筝就落在了他手中。向来冷肃端贵的人,陡然拿了这般童趣又绮丽的东西,竟平添几分趣味。

  伽罗愕然瞧他,便见谢珩扬了扬手里的风筝。

  “送我吧。”他站在廊下,眼底隐然笑意。

  伽罗犹豫。

  “才救你脱困,连个风筝都舍不得?或者说——”谢珩见她不语,更近一步,“杜鸿嘉买的东西,你不肯送人?”

  “殿下说笑了!”伽罗未料谢珩会这般说,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蓦地一怔。

  比起先前的冷肃,他眼中不知何时添了戏谑,兴许是宴席上喝了酒的缘故,竟叫伽罗察觉出一丝异样。带着些调侃,却因酒意催化,添了温柔。那样灼亮的目光令她心中猛跳,忙低头避开。

  她确实舍不得,然而这等小事上又不好违抗谢珩。好在风筝已然画完,心里的思念也算寄托过了,她眷恋地瞧了两眼,遂展颜微笑,“殿下既然看得上,就送予殿下。”

  “谢了。”

  太子殿下拿了风筝,心绪甚好地离开。

  到了昭文殿,顺手将风筝挂在书架上,坐入案后椅中端详,越发觉得她画得好看。

  初入京城时的艰难处境暂时化解,虽说徐公望依旧握着大权不肯放,身边亦有许多不愿放弃既有利益的拥趸贼心不死,父子俩却已夺回了不少权力。

  虎阳关之败的影响渐渐消去,鹰佐没尝到甜头,不会轻易放太上皇那条大肥鱼回来。

  这难得的喘息间隙里,父子俩联手出击,将徐公望迫得节节败退,形势渐好。

  昔日的重压沉闷卸去,谢珩难得有空审视这间书房,才发现先前摆设得过于沉闷单调了——贴墙的紫檀书架上皆是书籍,案头除了文书,便是铜狮镇纸及笔架等物。他平素不爱熏香,那做铜铸错金的香炉也是冷冰冰放着,旁边还摆了把通神漆黑的剑,愈发显得冷硬,缺少鲜活的气息。

  如今陡然添个蝴蝶风筝,倒是增了些色彩。

  正盘算着明日该让典设局添些陈设,忽闻杜鸿嘉求见,便叫他进来。

  午后满室明亮,杜鸿嘉一进门,先瞧见肃容端坐在案后的谢珩,随即便看到他侧后方醒目的蝴蝶风筝。向来严肃的书房内陡然添了这般物事,杜鸿嘉难免诧异,行走间多看两眼,发现那风筝外形轮廓跟他那日送给伽罗的一模一样。

  只是上头彩绘鲜艳,难道是伽罗的手笔?

  可谢珩性情冷硬,伽罗又对他满怀敬畏,伽罗的风筝怎会到他手里,还堂而皇之的放在书架上?

  杜鸿嘉满腹疑惑,在案前恭敬行礼,“启禀殿下。蒙旭在虎阳关一带巡查时捉到几个可疑的人,查明身份后,从他们身上搜到些密封的信件,千里加急给殿下送来的。”说罢,见谢珩伸手示意,便将装信件的密封包裹呈上。

  谢珩低头扫视,蒙旭在上头做了印记,想必十分紧要。

  他几乎能猜到那是什么,心神收敛,向杜鸿嘉道:“还有别的吗?”

  “蒙将军带了一句话。说虎阳关守得牢固,密不透风,请殿下放心。”

  谢珩颔首,叫杜鸿嘉先退下,便拆那信奉。

  杜鸿嘉肃容禀报完了正事,又惦记那眼熟的风筝,往外走的时候多看了两眼,疑惑愈浓。

  谢珩眼角余光瞥见,只作不知,看那信的内容,神色渐渐凝重。

  待悉数看罢,取了书架顶端布满灰尘的木匣,将几封信装入其中,分毫未动上面布满的尘土,原样放回。再坐回案后,神情依然冷硬沉肃,命侍卫出去递话,叫韩荀送罢宾客后,尽快来书房议事。

  *

  清思园外,宋澜侍奉乐安公主和姜琦游园完毕,恭敬相送。

  东宫比邻皇宫,安乐公主因宫中人少,如今还是跟段贵妃住着,遂从就近的宫门出去,在一众宫女内监的侍奉下,自会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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