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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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罗蓦然感到一阵心虚,无力招架,被他的气息包围,脸红成了柿子。迅低垂目光逃避谢珩,却瞥见他的喉结。心跳不知为何漏了半拍,伽罗触到火炉一般,忙挪开目光。躲开目光,躲开喉结,还是躲不开旁的——

  谢珩穿得不多,临近脖颈处领口半敞,往下是结实壮硕的胸膛,被衣衫模糊勾勒出外形。再往下则是精壮的腰,一只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把玩铁扇,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那只手曾将她压在怀里,握着钢针,也曾将她护在胸膛前,杀出重围。

  伽罗被他困住,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甚至脸上似有火烧,心跳愈来愈快。

  心虚脸红什么呢?

  伽罗说不明白,只是不敢再对视谢珩,后退了半步,“方才走得太疾,热。”

  “外面下着雨,还觉得热?”他的声音依旧在耳畔逗留。

  伽罗保持行礼的姿势,忽视了他的问话,心中想了无数遍木鱼佛珠,却还是难以寻回镇定,“不知殿下要去哪里?”

  “去别苑住一晚,你也同行。”

  伽罗愕然,直觉有诈,抬头看他,“我……能不去吗?”

  “不能。”谢珩答得干脆。

  ——筹谋已久的事,哪能容她推脱。

  ☆、4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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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知他心情,双手扶他坐在旁边椅中,缓声道:“先生之意, 我都明白。高家杀兄之仇,我时刻未忘。但傅伽罗毕竟与此事无关, 不该苛责。”

  “殿下!微臣……”

  “先生向来是非分明。”谢珩打断他,“当日皇兄遇害, 先生痛心,说皇权相争,太上皇即便深恨父皇,也不该拿子侄出气。恩怨皆有其主, 不可牵累旁人。如今易地而处,我固然深恨高家, 却与傅伽罗何干?”

  韩荀哑口无言。

  他看着谢珩, 想说天家威仪与旁人不同, 却又觉难以辩驳。

  半晌, 他才站起身, 道:“殿下命微臣打探傅良绍的消息,想必也是为私了?微臣跟随殿下多年,知道殿下心意已决, 绝难更改。却也须劝谏殿下, 为无足轻重的人伤了父子和气、兄妹亲情, 不值当。”

  谢珩颔, “多谢先生提醒。”

  这般油盐不进,韩荀也无法可施,唉声叹气的退了出去。

  *

  伽罗在赶往昭文殿的路上,碰见了韩荀。

  老先生唉声叹气,见到她时又显出愠色。伽罗不明所以,冲他行了礼,继续前行。

  走至书房外,谢珩倒很快接见。她几乎是跑进书房,行礼未毕,已开口道:“殿下,韩大人已然归来,可有我父亲的消息?”

  谢珩面朝书架,“嗯”了一声。

  伽罗满心期待,上前两步,疾声道:“他如今还好吗?在哪里?”

  “身体无妨,不过——”谢珩回身搁下书卷,并未隐瞒,“他在石羊城,单独关押。”

  伽罗脸色微变。

  石羊城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北上议和的途中多次听人提起,那是北凉关押太上皇和被掳朝臣的地方,离北凉都城甚近,防卫严密。

  父亲被单独关押,其中缘故,再明白不过。

  纵然曾设想过这般结果,待真的听到,伽罗还是难以接受。途中西胡人的拼死劫杀犹在脑海,北凉和西胡步步紧逼,可见其重视。当日谢珩为逼她吐露实情,曾用钢针威胁,鹰佐那样凶狠粗暴的人,手段必定狠辣千百倍。

  父亲向来儒雅温和,岂能承受重刑?

  越想越是害怕,伽罗看向谢珩,声音微微颤抖,“殿下,能救他出来吗?”

  谢珩沉默。

  伽罗明白他的意思,未再多言。父亲被捉必定是为了长命锁,鹰佐那般重视,防守岂会松懈?从北凉的严防死守下救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傅家与谢珩父子有旧怨,平白无故的,谢珩当然不可能出手相助。

  可父亲身在危境,难道能放任不管吗?

  先前还心存侥幸,期盼他只是在战事中走失,而今看来,丹州城破时,北凉人就已捉走了他。这期间,他受过多少苦,往后还会遭何等刑罚?

  伽罗难以想象。

  她默然站立,双拳藏在袖中,越握越紧。

  半晌,伽罗缓缓行礼,开口道:“如果我去北凉,会不会换回父亲?也许会。我不怕去北凉,就算会在鹰佐手里吃苦,却不至于丢了性命。可鹰佐对父亲真的会下杀手。殿下——”她仰起脸,缓声道:“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你去也无济于事。”谢珩回身,伸手扶她。

  伽罗却不肯放弃,“殿下信守诺言,我也一样,关乎长命锁的任何事,我都会设法告知殿下。父亲身在敌手,生死未卜,我总该尝试。”她紧紧揪住谢珩的衣袖,眼泪突如其来的掉落,“殿下派人救我脱困,我着实感激。可父亲既已落入北凉手中,如今孤立无援,殿下放我走,好不好?”

  “这世上,我只有父亲了。”

  泪如断线珍珠,她虽未哭出声音,眸中却全是泪水,藏着深深的担忧。

  以及无助。

  心仿佛被狠狠蹂。躏,揪做一团,谢珩将手按在她肩头。

  “但是,去了也无济于事。”谢珩重复,“鹰佐手段狠辣,绝非善类。寻不到你时,令尊还有价值,不会遇险。倘若寻到了,令尊便成弃子。届时你父女二人皆在他手中,互为软肋,更方便鹰佐行事。倘若令尊得知,他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你自涉险境。”

  伽罗咬唇,垂眸不语。

  道理其实都懂,想要接受,却绝非易事。

  她揪着谢珩的衣襟,态度依旧固执。

  雨不知是何时下起,刷刷的落在屋檐蕉叶,又急又密。

  屋中光线昏暗下去,风从半敞的窗户中吹入,夹杂雨丝,带着凉意。两人离窗户不远,雨丝斜落,偶尔飘在伽罗肩头。

  她哭得很安静,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沁入衣衫。

  唇却是紧抿着的,不肯出半声呜咽,只有双手紧紧攥着谢珩的衣袖,彷徨而恳求。

  谢珩任由她攥着,单手举在她身后,拿袖子隔开偶尔吹入的雨丝。

  雨势渐浓,因黄昏将近,屋中愈昏暗。

  伽罗胸口的衣裳皆被泪水打湿,手却还攥着谢珩的衣袖不肯放开,只是道:“放我去北凉好不好?”她泪眼婆娑的看他,声音微哑,如细薄锋锐的刀片划过心间。

  谢珩呼吸一滞,对上伽罗哀求的眼睛。

  他偏过头,沉默不语,拳头却越握越紧。

  屋中安静极了,半晌,谢珩低声道:“我安排人救他。”

  极低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伽罗蓦然睁大眼睛,停止哽咽。隔着层层水雾,她只能看到谢珩刻意偏转过去的侧脸,唇角抿着,眉目低垂,神情微微紧绷。她怀疑是听错了,强压哽咽,低声道:“殿下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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