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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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犹不肯信,紧盯着谢珩的眼睛,忐忑而期待,似欲求证。

  谢珩似轻叹了口气,重复道:“我救他。”

  很低的声音,却如春日闷雷滚入耳中。

  伽罗眼中的泪又迅掉落下来,精巧的鼻头哭得通红,唇角却微微翘起,眼中焕出神采,如雨后日光下荡漾的水波。悲伤之后终于看到希望,她勾了勾唇想笑着道谢,泪水却落得更疾,低头时,簌簌的落在谢珩手背。

  她手忙脚乱的帮他擦拭,心中感激之甚,就势道:“伽罗代家父谢过殿下!”婆娑的泪眼抬起,她绽出个笑容,诚挚道:“救命之恩,必会报答!”

  谢珩瞧着她,没出声。

  屋外响起侍卫的声音,说詹事大人有事禀报。

  谢珩收敛情绪整理衣袖,恢复了平常的冷肃姿态。开口应声之前,又看向伽罗,低声道:“别告诉任何人。”

  伽罗微怔,旋即会意,狠狠点头,行礼告退。

  外头韩荀站在廊下,瞧见她,面色依旧不善。

  伽罗自知他对傅、高两家的厌恨,更不敢表露半分欢喜,匆忙走了。

  ……

  屋内谢珩神色如常,听韩荀禀事完毕,两人商议了对策,便由韩荀去安排。

  待韩荀离开,谢珩站在窗边,看到雨幕中庭院空静,除了值守的侍卫,别无旁人。这才想起她来时是阴天未带伞,方才匆匆离去,怕是冒雨而行。

  心念动处,随口叫了侍卫,让他去药藏局宣侍医,去趟南熏殿。

  吩咐完了独自对雨,又觉难以置信。

  伸手探向怀中,母妃留下的玉佩尚且温热,香囊破损处还被伽罗绣了只蝴蝶。

  当年母妃死时他已是少年,至今记得榻前她的叮嘱与眷恋,那个时候他对傅玄恨入骨髓,誓要生啖其肉,连带对傅家人都带着怨意。淮南的数年时光,对傅玄的仇恨越藏越深,他甚至筹算过,倘若傅玄归来,当如何惩治。

  他怎么都想不到,时至今日,他竟会答应营救傅良绍——傅玄的亲儿子。

  倘若父皇得知此事,会如何震惊、愤怒?

  谢珩难以预料。

  岚姑匆匆进门说太子来了,伽罗残余的慵懒困意霎时烟消云散,忙穿好鞋子迎出去。

  谢珩正站在庭院里,负手对着一丛芭蕉。

  他还是惯常的墨色长衫,衣上点缀甚少,背影挺拔,却似紧绷。芭蕉绿意森森,叶如蒲扇,素来只听说美人倚蕉极美,她站在廊下瞧过去,却觉此刻蕉叶往冷硬的谢珩身上添几许温和,又不损挺拔风姿,相得益彰。

  伽罗快步上前,端正行礼道:“不知殿下驾临,耽误了片刻,请殿下恕罪。”

  “你找过我?”

  “是。今晨我找到了与那凤凰相似的图画,便想去禀报殿下。”伽罗略过撞见安乐公主的事,连声音都带了笑意,“殿下进去看看吗?”

  谢珩不语,回过身时,神情冷淡如旧。

  伽罗早已习惯这般态度,引谢珩入内,取了那部残卷放在案上。

  “殿下请看这幅凤栖梧桐的画——笔法布局奇特,这凤尾和锁上的一模一样。”她将那长命锁搁在画侧,纤细的手指按着书页,让谢珩细看。她的身材尚未长开,站在高健的谢珩跟前,只及其胸。这长案于她高度适宜,于谢珩而言,就低矮了。

  谢珩单手扶案,躬身细看,因凤尾描摹细致,越凑越近。

  伽罗满心欢喜,也趴在案前,细细指给他看。

  因这些天看的凤凰不少,她还将其他书中的画备在案上,以作对照。

  宽敞的案上皆是种种凤凰图画,形态笔法各异,两人拿了长命锁逐个对照,唯独这残卷上的全然相同。

  “应当是它。”谢珩颔,心神稍稍松懈,侧头便见伽罗还趴在那残卷上,看得认真。

  不知是何时靠近,此刻两人肩背相贴,她的侧脸离他不过咫尺距离。

  她身上的香气隐约可闻,侧脸轮廓柔和,一缕青丝垂落,紧贴他的肩膀。余晖自半开的窗隙洒进来,照得她秀颊莹白柔润,红唇娇艳欲滴,浓长的睫毛如同小扇,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忽闪。甚至她的呼吸都仿佛清晰起来,轻盈如蝶翼般扫过他的手背。

  谢珩微怔,定定的看她。

  伽罗全然未觉,满心欢喜的欣赏片刻,道:“虽说书卷已残破,却并非无迹可寻。殿下知道鸾台寺吧?”

  她翘着唇角,侧头询问,却忽然顿住。

  宽厚的胸膛几乎贴在身侧,他离她极近,双眼深沉如同潭水,瞧着她,意味不明。

  霎时有异样的感觉爬上心间,像是幼时躺在林间草地,有小虫爬过手臂,痒痒的。她后知后觉的现这姿势实在过于亲昵,连忙后仰,仓惶垂道:“民女一时忘乎所以,失礼之处,请殿下恕罪。”

  一低头,瞧见谢珩按在书卷上的手,干净修长,甚为悦目。

  谢珩轻咳,直起身来。

  气氛稍稍尴尬,好在谢珩很快开口,“与鸾台寺何干?”

  “幼时每年回京,我娘亲都会去鸾台寺进香。”伽罗看着脚尖,“每回我都会随娘亲前去,鸾台寺的方丈很慈和,见娘亲诚心向佛,于佛经图画都有些见地,曾带我们进过寺里的藏经阁。其中有幅画,就是这幅凤栖梧桐——那幅画用色奇特,我那时虽不懂画,却也留了印象。”

  “你想看那幅画?”

  “不止是画,还想拜望方丈,盼望殿下能允准。”伽罗盈盈行礼,缓声道:“娘亲来自异域,进香时也与京城旁人不同,那位方丈见多识广,或许知道其中缘故。殿下,能否允准我尽快前往鸾台寺一趟?那幅画有题跋,可以解惑。”

  她满含期待,神情诚挚。

  谢珩侧身看向窗外,“五月底。我派人带你去。”

  “为何要等那么久?”伽罗诧然,“鸾台寺离京城不远,半日即可抵达……”

  “近日寺中有事。”

  伽罗犹不甘心,“我去拜望方丈,只需一两个时辰,不会耽误很久。”

  “鸾台寺在筹备佛事。这二十天不许旁人去。”

  ☆、47.047

  谢珩得到战青禀报, 得知端拱帝竟然突然袭击东宫,措手不及。

  好在手头的事已商议完毕,他不再逗留,急匆匆赶回。

  到得南熏殿外,龙辇停在门外,随从内监皆站在甬道上, 杜鸿嘉和家令亦恭敬站在那里, 唯有端拱帝贴身的内监徐善守在门口。一群人鸦雀无声的站在那里, 见得谢珩大步走近,忙行礼拜见。

  谢珩面色沉肃如常, 见院门紧闭, 直接看向徐善。

  “父皇呢?我要求见。”

  “回禀殿下, 皇上和傅姑娘在里面,单独问话。”徐善恭敬回答, 瞧见谢珩带着寒意的脸色, 忙补充道:“皇上已经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搅, 老奴不敢通禀,还请殿下见谅。”说罢, 恭恭敬敬的行礼, 脸色作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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