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她还闻到了一丝鹤延香。
这种香很好闻,长在西域,十分难得,要是入药也很好的,能治风湿,但是在这种暖气融融的情况下吸入,容易让人意识混沌。
这个叶权还真是心思狡黠之辈。
这些小伎俩自然奈何不了她。
小阁楼不大,却着实暖和,程筠褪去了披风。
程筠让侍卫在外头等着,自己跟着叶权进了里头。
里头垂着珠帘,珠帘后面是一方小塌,小塌下边是软席,十分暖和舒适。
程筠还先叶权一步坐下。
叶权瞄了一眼被程筠留在外头的侍卫,暗道这位程公公果然非池中之物,竟然敢把侍卫支开单独跟他相见,她知不知道他有一百个法子让她死在这里。
不过冲着这一点,他也确信,程筠有备而来。
他撩袍跪坐在她对面。
程筠已经自顾自倒了茶喝,她擒着一方冰裂的青瓷杯,浅酌了一口茶,觉得不错,又继续喝了两口。
叶权目瞪口呆,那茶里有毒药,她竟这么喝了。
这人真是…自恃武艺高强,一点都不担心哪!
叶权默默地再换了一个茶壶给她倒茶,“公公再尝尝这杯茶,这茶是西域白茶!”
这里头有解药,不清楚程筠动机时,可不能随便弄死了她,毕竟是天子的人。
程筠还真接了过来,可是闻了闻之后,她把茶杯放下,“这茶我不喜欢。”
这下叶权差点把茶壶给惊掉了。
她到底…是真的不喜欢,还是什么都知道?
这茶里虽然有解先前那毒的药,可同时也参杂了一味红乌,这是一味药,这味药一旦与鹤延香结合,便是一种慢性毒药,喝了还想喝,容易受人控制。
叶权完全拿不准程筠。
这个小太监真的会医术?
凉州的事他是不那么信的,他的亲信打听来了,说是慕少谦跟这个程公公走得很近,他一直以为是慕少谦受命于皇帝,暗中给程筠撑腰,让她立威。
无论如何,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程公公寒冬腊月出京,真是辛苦了!”叶权讨好地笑着。
程筠没回他。
“程公公这一次在凉州立了大功,可见陛下识人之明…”
程筠还是没吭声。
“程公公……”如此奉承了五六句,程筠还是没开口。
叶权这下是有些崩溃了。
他在原州这么多年,手里掌管着很多生意,南来北往的人见的多了,从没见过像程筠这么怪的人。
还真以为皇帝身边的人就了不起啊。
不就是一个供人暖床的太监么!
叶权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鄙夷之色,再老辣的狐狸呼风唤雨多年,奉承的假象是撑不了太久的。
募然,程筠抬头,眼神犀利地跟一抹寒光似的,直射入他心底。
“叶太守,如此百般为难边军,到底是想要什么?把你的条件开出来!”
叶权面色顿时一僵。
搞了半天,人家是开门见山呢!
叶权面色和缓下来开始苦着脸准备诉说,被程筠冷厉打断,“我没功夫跟你周旋,你别假心假意,有什么话直说!”
她自然看出了叶权的底细。
叶权面色再一次一僵,为难道:“程公公,事情不是您想到的看到的那么简单,原州不比凉州,原州扼守东西柔然相接的要道,自古以来利益纷争纠缠不堪……南来北往的生意很多…”
他还是决定跟程筠绕绕弯子,可不能被她一个小太监拿捏住了,他得告诉程筠原州是个怎么回事,这里是龙潭虎穴,希望她别以为自己后台硬就能怎么样。
结果程筠再一次打断他。
“叶太守,你本姓不是叶吧,七年前你杀了善县县令,后又找了替死鬼,你一步步从善县都尉坐到县令最后到原州太守,禹权,你想做什么?那个帮你弄满屋子毒药的人在哪里?”
叶权手中的杯子顿时滑落在地,茶水浸透了他的衣角,他浑然不知。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金蟾针
禹权面露寒光,弹了弹身上的水珠,不再装傻,抿嘴不做声。
“程公公意图什么?”
他冷笑出声。
程筠问他图什么,同样,他也觉得程筠在图什么。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
“你先说!”这回程筠面色和缓了不少。
禹权哼笑一声,“我很简单,前阵子朝廷发布一个禁令,不许给柔然出售陈铁,这一项业务本是大头,这些年我赚了不少,我底下弟兄都靠这个活着,朝廷陈铁不少,生锈也是生锈,不给出售不是断了我们的财路么,西域不少国家都从我们这进项,我是希望朝廷能暗地里准许原州卖!”
“此外近年关税越紧,我们有些吃不消了!”
程筠跟看一个强盗似的看着禹权。
“你还是人吗?你好歹是大雍的子民,是朝廷的官吏,这样坑卖朝廷,只为个人利益,算什么?”程筠难得发火。
禹权眼中寒芒乍现,嘲讽地大笑,“哈哈,哈哈哈,程公公看来是在太平盛世久了,你以为边关安宁吗?你以为朝廷真的在乎将士的生死?去死吧,先皇战死那年,柔然南下,我原州附近三郡全部沦陷,这里近三万将士尸骨无存,朝廷管得着吗?”
禹权厮着牙冷笑,嗜血的光芒一阵一阵,恨不得吞了程筠。
程筠面色不动,眯着眼冷瞧他,搞了半天,他是对朝廷有怨念哪!
只是当时先皇战死,社稷存亡之秋,太后、王坚和王慧纶哪顾得上这些,这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禹权所说也是事实。
“你这些要求,我答应不了!”程筠如实回答。
禹权失笑,他自然知道程筠允诺不了什么,她不是命官,更不是皇帝。
“那你图什么?”他挑眉看程筠。
程筠这个时候稍稍前倾着身子,一柄利剑霎时横在禹权的脖子动脉处,禹权也是杀伐之人,眼角一跳嘴皮一抽,竟是没动,他唇角冷笑,凉凉地盯着程筠,“程公公有话直说吧。”
“老实回答我,七年前你杀那个县令,请的是什么人?还是自己动手?”程筠心怦怦直跳,只觉得自己离真相又进了一步,可面上却是不露出半分。
禹权一听,眼神眯起,有些意外,程筠既然知道幕后黑手是他,为何还要在乎那杀人的是谁,这样禹权很奇怪,莫非这个程公公别有所图?
他拿不定主意,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不是特别重要,但他没那么容易让程筠得逞。
“程公公,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呢?”他高深莫测地笑。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有多厉害。
他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凭我能饶你一条性命!”程筠冷静道。
“哈哈!”禹权骤然发笑,“程公公,你以为我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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