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慕氏的嫡长孙怎么能娶一个太监出身的宫女为正妻。
届时慕家上下全部都会抬不起头来。
所以那个娶字在齿缝里琢磨了很久,还是没说出来。
如果不是颜衍和王慧纶逼他,他何至于现在站出来说这样的话,他已经在想办法谋划,谋划让程筠从宫中全身而退,随后他再给她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再明媒正娶她。
对,就是这样。
可惜颜衍这个混账,打乱了他的计划。
慕少谦心如刀割。
他闭上眼,等待命运的宣判。
四座皆惊,谁都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而且还是一个很可能与皇帝有染的宫女,当朝宰相,京城第一公子,最纨绔的小阎王,居然站出来抢她。
当然,还有坐在上面的皇帝……
大家忍不住议论纷纷,为了个女人,至于吗…
至于。
王坚突然哈哈大笑了三声,对着太后道:“太后,依臣之见,您还是把这个丫头给王慧纶吧,他这么多年着实辛苦了,也该慰劳慰劳他!”
“多谢王将军!”王慧纶立即施礼。
太后挑眉,事实上,如果真在他们这些人当中选,王慧纶是最合适的选择,不过这就离间了君臣之心。
就在太后为难时,大殿外头传来太监一声通报。
“陛下,太后娘娘,殿外有一人求见,说是有要事要面见陛下和太后。”
正愁没人把这事揭过呢,皇帝一听是有要事,先太后一步开口,“传!”
大家都料到了皇帝的心思。
可惜,待皇帝看清那人时,后悔得肠子都悔青了。
来人是瞿信。
瞿信近日为宫里送货,今日这样的宴席,宫中管事宣他过来随时伺候。
恰恰,刚刚一件屏风粘了东西,去不掉,瞿信被太监领着去处理,他听到了里头的对话。
他心急如焚,思忖再三,他决心鼓起勇气,他要为自己搏一搏。
瞿信不敢抬头,却是行了大礼。
“太后娘娘,草民姓瞿,家住怀远坊,在西市开了几间铺子,祖籍江陵,做一些南来北往的生意,草民虽然一介商人,却是清清白白人家,草民与程姑娘青梅竹马,打小就认识,草民一直惦记着程姑娘,这么多年也未曾娶妻,太后娘娘,草民恳请您降天恩,将程姑娘许配给草民为妻,草民发誓,这辈子一定善待她,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草民恳求娘娘成全!”
瞿信连磕了三个头。
所有人都震惊了。
娶妻,对,正妻,
绝无仅有的正妻,谁都给不了的正妻。
瞿信能给。
王慧纶也好,颜衍也罢,抑或是慕少谦,他们的一切说辞在瞿信“青梅竹马”四字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这下就是王坚都不好当说客了。
大雍商业繁荣,商人的地位比往朝都要高一些,程筠如果能做一个大户人家的正妻,也是很体面的事。
毕竟瞿家是巨富。
摊上皇贡后,更是水涨船高。
慕少谦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谁都不怕,就怕瞿信。
因为瞿信名正言顺,他说出了他不能说的心声。
大家都看向太后。
太后闭上眼,这下是彻底无奈了,她使劲叹气,最后长吁气对着侧边开口道:“筠丫头,你出来吧,你服侍我这么多年,今日就给你一个恩典,你出来选,你想跟谁,我就准了你!”
慕少谦、慕容熙、王慧纶等人心都冲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的眼神都灼灼盯着后边小间的出口。
下一瞬,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粉色宫装裙衫的女子走了出来。
只见她额前刘海齐整,眼捷又长又黑,她低垂着眸,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唯有那白皙近乎冰魄的面容让人有种似曾相识惊艳。
她……她是程筠吗?
颜衍的下巴掉了下来。
王慧纶目光恍惚,微张着嘴,幻想着自己拉住了那丫头的手。
慕容熙神色痛苦的眯着眼,那样的衣衫整日都在眼前晃,他见过无数人穿,此时此刻,第一次见程筠穿,他竟是觉得十分打眼,从没想过穿着女装的她,是那么娴静温柔。
慕少谦眼泪滑出了眼眶,他心痛如绞,剧烈地咳嗽起来。
现在咳血已经是他的常态。
中了程筠的毒,是永远好不了了。
“阿筠…求你…求你…你一定要记得我说过的话…”慕少谦在内心嘶吼,
程筠漠然地走到了正中,她抬起了那双冰凌凌却又清湛至极的眼眸。
众臣再一次倒吸冷气。
美!
漂亮!
太美了!
真是让人窒息呀!
她的容颜,足以逼退世间繁华。
甚至与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慕少谦有些像,二人的鼻梁眉眼有些神似。
果然美的人都有些共通的特点。
难怪他们为了这丫头抢破了脑袋。
“阿筠…”
瞿信轻声呼唤她,他见过她的女装,可还是觉得她美的惊心动魄,他痴痴地望着她,像望着从天而降的仙子。
“筠丫头,想好了吗?”
太后询问着。
程筠目光静静地平视,她谁也没看,唯有余光注意到慕少谦捂着胸口望着她。
他凄楚的眼神是她眼底唯一的迟疑。
对不起,少谦…
程筠闭上眼,眼泪滑落,顺着脸颊低落在她脚尖。
大厅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候她的答案。
“太后娘娘…臣愿……”
慕少谦心揪住,王慧纶的心在嗓子眼,慕容熙眼神冰冷如刀,颜衍倒是放弃了,他知道她心里没他。
“臣愿意嫁给瞿信为妻!”
她深深闭上了眼。
话音一路。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继而是宫人惊呼的声音。
慕少谦当场吐血。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他爱的有多深。
慕容熙面如灰色,眼神已经没了光。
王慧纶呆滞不语,久久没有动弹。
月光如练,将大地披上一层银纱,万物无声无息,哪管那兴庆宫的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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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程筠留在太后宫中,几乎不再出门,太后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也不过问任何事,只关心太后的身体。
一日夜里,程筠给太后做艾灸,太后身边一个老嬷嬷进来,轻声在太后耳边道:“太后,陛下不太好呢……”
跪在软榻里边的程筠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太后神色一动,稍稍抬头,随后坐了起来。
“他怎么样了?”
太后脸色不太好,心里沉沉,不那么好受。
老嬷嬷低声回道:“近几日吃的不多,着了风寒似的,又熬夜看折子,很卖力,病越积越深,您得想想办法,陛下这么年轻,不能熬坏了身子,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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