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虽大,可哪里才是她容身之处。
王慧纶蓦然凝住眼眸,一股心痛在全身蔓延。
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丫头啊,想想自己女儿十五岁,在王家和自己的羽翼下,吃饱喝足,整日不是琴棋书画,就是春思秋困,而程筠呢,小小年纪,从一个御马监的小太监做成了后宫尚宫局掌事太监,皇帝心腹,小小年纪活在刀尖浪口,小小年纪见惯朝堂宦海浮沉,尔虞我诈,小小年纪…发出知天命的悲呛,不知何处是吾乡?
他…心疼了,着实心疼。
程筠虽冷漠,那是因为她是个寂寞的孩子,没人关心她,没人在乎她的身死。
皇帝到底是皇帝,在皇帝眼底她再好,也是个太监。太后就更不用说了,宫里到底危险,一不小心就是一个死。
皇帝虽然是天下之主,可他却偏偏护不住程筠。
可他不一样,他会关心她,他会照顾她,想昨日那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送去月事带,可以让她在他的羽翼下展翅翱翔。
他不会束缚她的。
“我不会告诉陛下真相!”
程筠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这样你多少会有危险,宫里这么多年,你得罪的人还少吗?”王慧纶眉头终于蹙起。
程筠心神一动,没想到王慧纶会说这样的话,
可这样的话,她不知道怎么接。
王晗何其幸运,她有这样一个父亲,护着她,天真无邪。
所以她可以选择嫁给皇帝当皇后,可以选择嫁给慕少谦,做京城最让人艳羡的夫人。
不知为何,程筠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不过也只是极其短暂而已。
以前她从不是这样儿女情长伤春悲秋之人,最近是怎么了,莫非有人关心她了,所以开始想要更多?
她唇角勾出一抹嘲讽,是嘲讽自己。
这个世上,真正在乎她的人……没有!
一个都没有。
打出生来,爹娘自然是照顾她的,也是慈爱她的,可是总觉得爹娘看她的眼神少一点什么,知道后来才知道,少了一份“在乎”。
师傅把她当亲生女儿,竭尽所能教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性命,可师傅从来只关心她学到了什么,不关心她心里想什么。
姐姐…姐姐要算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最温柔的人,可是她照顾姐姐的时候多,她操心姐姐的时候多。
再到慕容熙…呵呵,即便他再信任她,可他是皇帝啊,这个世上站在权势之巅的人,伴君如伴虎,他们做不了朋友,更不用说其他。
感情是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
这辈子享受不到亲情,享受不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在乎。
她知道这些东西,注定不属于她。
真没想到,王慧纶一句话勾起了她从未想过的心事。
她无言以对。
“你从来没在乎过自己生死是吗?”王慧纶盯着她略发红的脸,有些恼怒。
程筠不知为何,面对王慧纶的关心,她情绪有些乱。
“那王相打算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宫!”王慧纶镇定道。
程筠一愣,讶异地看向他,怎么跟颜衍一个样?
试问你们这么想时,问没问过主人的意思?
“然后呢?”她随口反问。
他们凭什么认为她想出宫?
这一回倒是轮到王慧纶沉默了。
他自然是有答案给她的,只是怕现在说,吓到她。
一个三十出头,出尽风头,老谋深算,机关算尽,位极人臣的宰相,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一眼看上一个年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丫头,会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心化开了似的,想去保护她,照顾她。
有些事得慢慢来,程筠再沉稳再睿智,在王慧纶这样的老狐狸眼里,也只是个相对比较老练的小丫头而已。
当然,她不是自己女儿可比。
“出宫了,总有出宫的安排!”他温和地笑着,仿佛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青烟,像是松林青竹。
程筠终于稳住情绪,不再多想,而是回复了一贯的清冷。
“多谢王相好意,我暂时并不想离开皇宫,也多谢王相替我隐瞒!”她一句话堵死了王慧纶的路。
虽然不用她交待,他也不会去告诉别人,反而还得保护她,偏偏小丫头言语击他,真是太没良心了。
小没良心的,还把他当坏人呢!
王慧纶又笑又怒。
既然王慧纶并不准备要挟她,她就准备走,真是一刻都不想跟他多待,他那双眼睛看着温和,实则十分锐利,一眼就要把人看穿似的,跟他说话太费劲。
“那我先走了,王相好好休息!”程筠起身告辞。
王慧纶骤然心情不好,说走就走。
可惜他不准备这么放过她。
眼神瞅着那急不可耐要溜的娇人儿,嘴里说出话很欠揍:
“还缺月事带吗?”
“……”
程筠脚一滑,差点栽倒!
王慧纶!
你个混蛋!
这是报复她没有谢谢他给她准备月事带吗!
她气的狠狠翻了王慧纶一个白眼,然后气冲冲飘走了。
“哈哈,哈哈哈!”王慧纶心情大好。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而害躁。
他可从来不是君子!
得让小丫头慢慢接受他。
接下来两日,贵公子小姐们都结伴出去狩猎。
西山之上有不少好温泉,也有泡在温泉里的,总之,大家玩的其乐融融。
王坚的孙子,王韵之的哥哥王泰之,奉命陪柔然王子熟悉西山狩猎情形。
王泰之文武兼修,是世族子弟中,骑射十分出色的男儿,所以皇帝让他陪同,也有彰显国威的意思。
颜衍还被关在行宫里,皇帝其实第二日就不生气了,只因事情繁忙,完全忘了他。
程筠忙完之后,抽空来到颜衍行宫下榻的长春园找他。
一听是程筠来找他,死鱼一样的颜衍立即蹦哒了起来。
“小程子,小程子,你来啦!”
然后颜家下人跟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己主子亲自出门牵着以前最恨的人,心满意足地进了门。
进门就算了,偏偏左一脚右一脚,把侍从踢出去,还关上了门。
奇了怪的,见了个鬼的,小王爷这是唱哪出?
他到底是准备胖揍那个小太监呢,还是看上小太监细皮嫩肉,想跟人断袖?
颜衍屋子外顿时扒了七八双耳朵。
颜衍一把拉着程筠,推着她坐在里边的榻上,像照顾病人一样紧张她,“你好了吗?能出门了?”他蠢萌蠢萌的问。
程筠哭笑不得,这种事怎么跟他说呢?
她月事已过,第一次时间并不长。
“已无碍!”
颜衍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始摇晃她的手,“太好了,太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出去狩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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