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周淑妃的计划已经破产了,傅瑶也不再顾忌她,倒是孟河那里仍是个麻烦。男人与女人不同,爱情不会是男人的全部,她深信孟河同意举兵不单是为了周淑妃,一定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在内。现在周淑妃虽然住手,可是孟河未见得肯善罢甘休。
傅瑶将这顾虑一提,元祯却说:“不用担心,安王妃会料理的。”
他向来言出必行,果不其然,某日深夜,孟河整顿了麾下兵力意图秘密起事,才发觉他们之中的大半已不再听从他的号令,而是转投入他女儿的阵营中去了。
元祯说道:“孟氏还做姑娘的时候就跟随她父亲南征北战,在军营中的威信不下于其父,因其仁爱聪慧的缘故,众人甚至更听信与她。早在得知孟河有叛乱的意向后,孟扶男就暗中收集凭证,并伺机分化她父亲的兵力,那些人虽然老实,却并不愚忠,如今强弱易势,又怎甘心白白跟着孟河送死?”
傅瑶带着醋意道:“殿下是怎么得到安王妃鼎力相助的?她为何一心一意地帮你?”
总不单是出于对父亲的怨恨吧?
“瞧你这酸溜溜的劲儿,”元祯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当然不止是因为孟河与周淑妃有私情的缘故,别人可不像你,一天到晚在男女之事上钻营——”
元祯瞟了她一眼,傅瑶很不服气的撅起嘴,却见他正色道:“孟扶男要的,是女将军的职衔。”
傅瑶顿感自惭形秽,觉得元祯说的一点不错,她的境界还是太小。不过确实,孟扶男那样的才干与智慧,整日守在内宅也太委屈了些。
只是这女将军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系到制度的变革,元祯区区一个太子就能决定么?
傅瑶望着他,“殿下已经答应她了么?”
“答应了。”元祯点点头,又补充道:“当然,这得在我登基之后。”
好一个精于算计的小骗子!
出乎傅瑶意料的是,元祯实现诺言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皇帝昏迷多时,经太医用银针救醒,可是生机衰败难以复苏,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
元祯坐在父亲床头,细细向他回禀这些时日的风波,也将那些叛逆的处置让皇帝一一过目:恒亲王全府都被贬为庶人关押起来,孟河削去官职流放北荒,至于周淑妃,则是被打入了冷宫,等候皇帝发落。
元祯本以为皇帝会将她赐死,谁知皇帝听毕,却只是静静说道:“不必杀她,送她去道观清修便是,以后别再出来了。”
毕竟是伺候他多年的女人,哪怕并非真心实意,皇帝还是会心软——或许这心软并非对于周淑妃,而是对于年老衰败的自己。
元祯点头,“是,儿臣会按父皇说的办。”
成德帝凝视着他年轻英俊的轮廓,依稀在他脸上寻得赵皇后的影子。虽说他并非赵皇后亲生,可是母子俩相处久了,总会有几分相似。
成德帝看了半日,元祯的脸上始终平静无波,他这才慢慢说道:“这江山交给你,朕很放心。”
再多的提防与忌惮都化为乌有,到了垂死关头,一个父亲所记挂的只有基业的传承,这一点,他相信元祯会做得比他更好。
元祯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妥帖、挑不出纰漏,“父皇怎么说这样的话,太医都说了,您这病看着急,其实治也容易治,等您养好了身子,还得请您来为阿瑶未出世的孩子起名呢。”
成德帝仿佛累了,疲倦的转过头去,“朕累了,你先告退吧,让朕好好歇一下。”
然而等元祯退下,他也并未阖目安眠,而是起身将那碗乌黑发苦的药汁倒进净桶里。他知道这些药并不能治好他的病,只是让他苟延残喘、多活几日而已——但那并非他想要的。包括别人的宽慰之语,哪怕来自自己的的亲儿子,他也一句都不想听。
他只想安安心心、无牵无挂的赴死。
成德帝仍旧躺回床上,安静注视着发灰的帐顶,唇畔却渐渐浮现出一丝微笑。
他隐约瞧见眼前有一个俏丽而倔犟的身影,那是他年轻时所深爱的女人。
阿媛,朕来陪你了。
*
皇帝死在三日之后。
为着操办成德帝的丧仪,傅瑶少不得又有一番忙碌,这一回可没人来帮她了。虽说有前头江太后与赵皇后的例子比着,可国丧的规制又要高出许多,除了应付内廷琐事,还得与礼部那边磋商,傅瑶整个人忙得团团转。
傅瑶只好去求李昭仪帮忙,李昭仪却如抓着了烫手山芋般,忙不迭地推脱,说她既非皇帝的宠妃,也不曾诞下皇子,实在当不得这件差事。
傅瑶苦劝无力,末了还是元祯亲自去向李昭仪央求,说她怀着身孕实在辛苦,还请李昭仪体谅则个。李昭仪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但却提出了一个额外条件——那就是昌平的婚事。
昌平眼看着就要成老姑娘了,却还八字都没一撇。李昭仪本指望成德帝为她寻一户好人家,可是这一向宫中多事,皇帝又病了,不得不耽搁下来。如今更惨,皇帝一撒手竟去了,叫她一个深宫妇人依靠谁去?
她只能指望未来的新君。
元祯听了这话便笑道:“庶母怎这样见外,昌平是我的亲妹妹,做哥哥的哪有不替妹妹着想的?”
李昭仪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但是昌平却不依不饶起来,“母亲总说嫁人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让人家管着我呢!我就在宫中伺候母亲终老,等母亲她老人家西去了,就让哥哥赐我一座公主府居住,想养多少面首就养多少面首,岂不是快活得紧?”
她现在颇有底气,元祯登基,她一跃而为长公主了,地位比起从前又不一般。
傅瑶听她嚷嚷,只抿嘴笑道:“你这话千万别让李昭仪听见,什么面首啊、养小子的,这哪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回头别人还以为是我教你的。”
昌平眨巴眨巴眼,“本来就是你教我的。”
原来她常往太子宫走动,虽不是刻意翻箱倒柜,偶尔也寻到一些好东西——是元祯悄悄搜罗来的艳情小说,床笫之间助长情趣用的。大姑娘家哪知道这个,且正在情窦初开的时候,一见了便爱不释手。
傅瑶听了差点臊死,又不好对她说实话:元祯丢脸和她丢脸不都一样么?说起来,还是她自己丢脸更好些,总不能让别人晓得新帝是个昏君呐。
傅瑶连忙一阵干呕掩饰过去——虽说已过了孕吐的时候,不过做做样子也非难事。
反正昌平也不懂得——她的思维还停留在理论阶段呢。
大行皇帝的丧仪之后,又是新帝的登基大典,等到一切都忙完,已经是秋日了。
傅瑶早就从东宫搬到了新修缮的凤仪宫——椒房殿为了祭奠赵皇后,干脆空着,再则傅瑶怀着身孕,对死过人的屋子也有些忌讳。
元祯已经确立为新帝,论理傅瑶便该是皇后,只是册封礼还未举行,名份上始终差了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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