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怎么来了?”贺夫人虽说没责备她一句,但到底看不上她一个姑娘家,嘴巴那么恶毒。只是她刚才才扮演了一回和蔼伯母,这会儿也不好把人给拒之门外,轻叹了口气,贺夫人撑着额头说,“让她进来吧。”
孙妈妈颔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把贺芳芳领了进来。
贺芳芳惶惶不安地走了进来,低垂着头,羞愧地说:“大伯母,对不起,我今天不该那么说韩姐姐的。”
大伯母越温柔,越宽宏大量,她越觉得羞愧。
看着她低垂着头,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的模样,贺夫人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她虽不管事,但对府中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芳芳并不是天性恶毒,心胸狭隘,纯粹是被无知的姨娘和有意放纵的嫡母给带歪了。
就拿今天这事来说,若是负责任的嫡母,定会好好教导惩戒女儿一番,让她以此为戒,切莫再犯。否则任凭芳芳这样继续口无遮拦,以后出去还不知会得罪多少人,等嫁了人,也会惹夫家厌恶。
到底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没有长辈引导,稍不注意就要走弯路。贺夫人心生怜悯,有意提点她:“芳芳,姑娘家不用参加科举,但家里仍给你们请了先生,让你们读书识字,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芳芳咬紧下唇,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贺夫人缓缓道:“我祖父曾说过,吾辈读书,只为一事,明理修德,知礼守信,做一个端方君子,这对女子更是如此。”
贺芳芳听得一知半解,咬住下唇,眼巴巴地看着她。
贺夫人却不想再多言,温和地笑了笑:“回去吧,不然待会儿你母亲要着急了。”
贺芳芳紧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失落地走了。
她走后,贺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招手叫韩月影过来:“我今日并未惩罚芳芳,你心里可否不平。”
韩月影望着贺芳芳失魂落魄的背影,摇了摇头:“没有,婶娘已经教育她了。”
“真是个好孩子。”贺夫人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意教导她,“这事说到底是你四婶婶起的头,冤有头债有主,只有找她才能从源头上杜绝以后再度发生这样的事。至于芳芳,经过今天之事,她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我一个大人再与她计较,反落了下乘。”
韩月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贺夫人看着她努力消化自己所言的样子,很是欣慰,握住她的肩,认真地说:“小月,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被愤怒仇恨等情绪蒙蔽了眼,始终要牢记自己的目的,这样会少走许多弯路。”
“嗯。”韩月影乖巧地点头,她知道贺夫人不会害她。
这一桩事了结了,不过引起此事的根源还没解决。贺夫人站了起来,对韩月影说:“艺苑主要学习琴棋书画以及女红,走吧,去书房让婶娘看看你其他四样学得怎么样?”
闻言,韩月影的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皮,她都不会啊。
☆、第十章
琴自是不提,书,得益于惊人的记忆力,韩月影会背很多,看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但她一下笔就露馅了,握笔的手势不对,字写得歪歪曲曲,跟蚯蚓爬过一样,端正都做不到,更别提风骨了。
至于画,更是不堪入目,她提起笔都不知道从何下手,下棋也一样,连白子黑子安放的位置都不清楚。女红更是连穿针引线都不会,一瞧就是从未动过针的。
前四样都是富贵人家的消遣玩意儿,韩师兄带着小月到处漂泊,不会实属正常,只是这最后一项……
贺夫人有些发愁:“那你们父女俩平时的衣物是谁修补裁缝?”
韩月影眨眨长长的睫毛,很是惭愧地说:“以前是在成衣店买的,后来爹爹救了桑妪,桑妪跟着我们,便由她做了。”
这养个姑娘,还是不能没有母亲。贺夫人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倒是没有苛责她,语重心长地说:“小月,在很多人看来,琴棋书画对女子而言不过是消遣博美名的玩意儿。但伯母不这样认为,学好了知识能让人明事理辨是非,陶冶情操,培养女子的贞静淑仪,你以后可要跟着先生好好学习。至于女红,咱们家小月来年也是个大姑娘了,总不能以后成了亲,夫君的亵衣都还要别人来替你做吧?”
这些话从未有人跟韩月影讲过,她并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姑娘,贺夫人今日屏退左右,单独跟她说这番话,完全是为了她好。
她鼓起包子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婶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
“嗯,咱们又不用去考状元,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贺夫人温柔地安慰她。
第二日贺夫人又备上厚礼,亲自把韩月影领到艺苑,拜见五位女先生,向她们道明了韩月影的情况。
她态度诚恳,谈吐不凡,仪容大方,很快就博得了几位女先生的好感,尤其是教书的那位女先生,得知贺夫人乃当世大儒詹天极的孙女,眸中更是异彩连连,恨不得拉着贺夫人说个三天三夜,表达她对詹老先生的崇敬之情。
贺夫人亲自出面,送韩月影上学,让大家明白了贺家大房的态度,那些暗地里浮动的心思和轻视的眼神都收敛了起来。
韩月影好好地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每日上午去艺苑学习,下午回去陪贺夫人说说话,日子平静又安宁。
只是这种平静很快便被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给打破了。
大雪纷纷扬扬地连下了三天,厚厚的没过了膝盖,整个京城都被裹在了这冰天雪地里,北风呼啸,气温骤降,窗棱上到处结了冰,冻得人瑟瑟发抖。
近几日,京城里不少牲畜被冻死了,也有个别身子骨弱,家徒四壁,缺少取暖之物的百姓死了这张大雪中。
大户人家有炭火和冬被、棉衣取暖,倒是无碍。只是贺夫人身体太弱,吹了一下风,第二日就病倒了,先是发烧,烧退后又咳嗽不止,紧接着偏头痛也跟着犯了,连太医都来了几趟,开了好几副药,都不见明显的好转。
看着贺夫人见天的消瘦下去,韩月影心里难受极了。
这一日,从珏园回来后,她撑着下巴,趴在桌上,小脸苦巴巴地皱在了一起。
桑妪拿着针线走过来,坐到她旁边,关切地问:“夫人的病情还没好转?”
韩月影无精打采地点了一下小脑袋:“婶娘的偏头痛犯了,痛得晚上都睡不着,每天都没精神。”
“太医不是来看过了吗,也没法子?”桑妪把五彩的丝线拿了出来,一边摆一边问。
韩月影沮丧地说:“没有,听贺叔叔的意思,婶娘这偏头痛似乎是老毛病了,一直没办法根治。只要婶娘一得风寒,偏头痛也会跟着犯,每次都要痛上大半个月才能好。”
桑妪听了,脸上枯黄的皱纹挤作一团,叹气道:“吉人自有天佑,贺夫人可是个大好人,老天爷会保佑的。小月你若是不放心,等过两日,路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去庙里给贺夫人祈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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