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保持镇定,一直到去洗手间嘘完开会前的最后一嘘,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对方还没有到,顾中铭想直接去会议室等待,又不愿意给人察觉自己有多急切,踌躇两秒,还是回到办公室。
就在这时候老天爷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今天是大日子。于公于私都无一例外。
他收到赵怡快递过来的邮件。
里面是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很正式。
要不是离婚两个字太刺眼,没有办法忽略,看起来简直像一份商业协议书。
他连内容都没有看,丢在桌面上,前台就进来,告诉他投资代表来了,已经在会议室。
顾中铭大跨步走出去,胸膛起伏,很气。
头都要爆开来似的,自己都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剧烈,拉风箱那样子。
他气得要命,在心里恨恨地想,除了会添乱,除了给我增加负担,你还会做什么,你还会做什么。
如果赵怡在他面前站着,他一定如此咆哮出来。
赵怡多半立刻杏眼圆睁,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打出他星星满天,自己夺门而去。
她是断掌,打人疼得很。
他不是对此没有经验。
等一下脸上怎么消肿,如何自我调节,然后哄回赵怡,继续把日子过下去,他也不是没有经验。
但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
在会议室和办公室之间,他走得特别,特别慢,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集中精力面对马上要开始的会议,但是效果不明显,他走进去,努力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人家却很显然地小小吓了一跳。
阁下带着这副余怒未消的表情,到底是来要钱呢,还是来要命呢。
他们的会谈延续了大概一个半小时,结果对双方来说都不大满意。
融资方案的书面版本中存在很多问题,需要顾中铭做出有说服力的解答。
他今天显然不在状态。
连下一次会面的时间都没有约定,顾中铭送对方出门,回到办公室,看到一票人坐在那里。
闻峰和他的女朋友王静宜,还有胡蔚,好久不见,身形胖了不少,头发剪的不能再短了,素面朝天,小腹隆起,一看就是孕妇,只有眼睛还是那么亮,对他微笑。
闻峰看着他,挤出一点笑容,急急忙忙站起来说:“走了走了。”
他反应不过来:“去哪里?”
接着才想起,今天要去胡蔚家里吃饭,她新请了一个阿姨,地道的广东本地人,煲汤很拿手,闻峰和静宜去过很多次了,今天非要拉他一起。
顾中铭一点心情都没有:“我不想去了。”
说完又觉得很抱歉,大家兴师动众上来接他,刚要补两句话解释一下,王静宜先喊起来:“不行不行,今天蔚蔚生日,她特意叫阿姨做了好多菜,你一定要去。”
顾中铭转头去看胡蔚,后者很体贴,一把拉住静宜,说:“没关系,你要是有事,就改天来吃饭,生日不生日的没关系啦。”
人家体贴客气,反而把顾中铭憋住了,闻峰喧宾夺主:“走啦,你一个人还不是要吃饭。”
让两个女孩子开路,推推搡搡的,把顾中铭拉出去了。
下到停车场,胡蔚居然开车,崭新一辆绿色甲壳虫,王静宜很为闺蜜得意,对顾中铭说:“看蔚蔚老公对她多好,知道她有驾照,立刻就买了辆车给她。”
靠着闻峰发嗲:“我呢,我也要车车。”
闻峰豪气冲天一挥手:“买!!”
王静宜很了解他,瞪一眼没好气:“知道啦,又是自行车要多少买多少,你以为可以拆开来下饭啊。”
闻峰一脸无辜:“难道甲壳虫可以拆开来下饭吗?”
两个女孩子去坐甲壳虫,闻峰上了顾中铭的车,一关门就直着嗓子喊:“赵怡要和你离婚?”
顾中铭知道他肯定是看到桌面上的协议书了,苦笑,说:“没给那两个八婆知道吧。”
闻峰摇摇头:“关键时候兄弟不会放你水的,我帮你放办公桌抽屉里,顺手锁了,喏,钥匙给你。”
接过钥匙,顾中铭发动车子,胡蔚的绿色甲壳虫在前面磕磕碰碰的倒车出车位,显见司机资历甚新,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他干脆停下来,疑惑地说:“胡蔚几个月了?”
闻峰漫不经心:”七个月?八个月,差不多吧。”
顾中铭老成一点,难免觉得不对:“七八个月很危险的,还敢出来开车,老沈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闻峰耸耸肩:“不知道,我和静宜去胡蔚那儿吃饭,一个礼拜上去三天,好几个月了,只见过老沈一次。”
他对八卦的直觉极为精准,半点不容许别人转换话题,赶紧又扯回顾中铭身上:“说你,真的离啊?”
顾中铭一咬牙一跺脚一加速,气氛营造十足,结果说不出半句狠话,只得一声叹息,他是出身再美满不过家庭的孩子,婚姻真的破裂,对他来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负担,何况和赵怡在一起那么多年,哪里是说离就离那么容易。
一世人两兄弟,闻峰知道他此时心乱如麻,不再迫他,两人默默,车子一路疾驰到美院附近的富力千禧花园,胡蔚和沈庆平正式在一起之后,在这里租了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小复式,月租不菲,据王静宜说,沈庆平答应胡蔚,等孩子生下来,如果这里住得舒服,他就把房子买下来,产权写胡蔚的名字。
顾中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老沈不是和原来的女人分了吗?干嘛不把胡蔚接回他的别墅去住。”
这个问题估计闻峰一早八过,张口就有答案:“静宜说她去那个房子看过,满坑满谷是原来那一位的东西,老沈一点没清理出来的意思。”
睹物思人,自然是旧情怀念,犹自恋恋不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中铭想到这一层,再想到自己和赵怡,心里更多感慨。
四个人在停车场电梯前面会齐,胡蔚忽然“咿”了一声,大家跟着她转头去看,一辆黑色奔驰六零零正好驶过,停在最近的一个车位上,司机先下车,绕过来开了副座的门,一个模样峻练的中年男子钻了出来,穿着阿玛尼v字领黑色针织衫,个子不太高,身形却很精壮,胡蔚欢喜地奔上去:“庆平。”
这么巧,居然是沈庆平回来,胡蔚容光焕发,帮大家介绍,这是谁谁谁,这是谁谁谁,闻峰和顾中铭其实和沈氏集团有一些生意来往,不过打交道的都是沈庆平手下的人,彼此没太多印象,此刻寒暄上来都以初次见面,久仰大名处理。
沈庆平对人很客气,客气里透着耐性,不算热情,听到顾中铭的名字,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稍纵即逝的打量显得有敌意,他身边跟的人是他司机许臻,脸色更是严肃,在场的人人好像都欠他很多钱一样,勉强打个招呼,正眼都不看过来。大家一起上了电梯,胡蔚挽着沈庆平,说长道短,告诉他宝宝的最新情况是早晚都会踢人了,一定是个男孩没错,今晚喝虫草花汤,刚好给他补补身体,满电梯都是她清脆可人的声音,沈庆平听得很仔细,不时嗯嗯啊啊应和,从旁人眼里看出去,也不失一对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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