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的爱情/浮世爱_白饭如霜【完结】(60)

阅读记录

  基建垫付成本非常高,和政府合作,垫付比例更大,中途因乙方责任下马,就意味着血本无归,这都不算,还要提心吊胆,生怕那个关节上一个行差踏错,就彻底翻船,连再起的青山都被一把火烧精光了。

  沈庆平愁。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愁。

  但他有一点强过常人,他有韧性,耐磨,不信邪,不怕死。

  他年轻时候是个泼皮,好人怕坏人,坏人怕流氓,流氓一旦登堂入室,惜身爱财,当年的锐气难免消磨,但危机时候,本性还在。

  人家都想着脱身,避世,韬光养晦的时候,他以攻为守。

  发动多少左道偏门,种种波谲云诡,他成功找到一个有用的接头人,重新得到进入利益分配圈的途径。

  周致寒为这件事,殚精竭虑,又要守着沈庆平,又要到处扑关系,一点点星火都不能放过,拜出身书香世家,祖父外公,都桃李满天下所赐,一点一点顺藤摸瓜,终于摸到了合适的敲门砖。

  当然价钱不菲。

  最后的公关费用,差不多去到一千一百万。

  沈庆平没有。

  他被逼到山穷水尽的程度,变卖身边任何财务,变现第一不够快,第二不够多。不要说银行贷款,连平常闻腥而来的高利贷,都不见踪影。

  这个世界存在的规则很直接。大把人锦上添花,什么时候有雪中送炭。

  反正总会有人要冻死,那就早死早投生。

  最绝望的时候,沈庆平整夜不能睡,在客厅里看着天一点点暗下去,再一点点亮起来。

  周致寒寸步不离守着他,困倦到不能坚持的时候,歪在一边半睡半醒,睫毛颤动,随时警觉着要过来。

  最后期限过去,沈庆平反而松了一口气,死刑犯上法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在囚笼中等死的时时刻刻。

  等待是恐惧的良伴,不断做乘法的演习。

  唯一觉得对不起周致寒,跟他熬那么多年,刚要放松下来享享福,又不得结果,幸好事发之初,他已经帮她买了一大笔收益稳定的债券放在香港,衣食不会有影响。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手眼通天的关系人给他电话,去一个饭局。

  宴设深圳建设银行总行顶楼的私家餐厅,寻常人根本问之无门,席中坐寥寥几个人,开一瓶拉菲,九万多。

  一顿饭大家吃的云淡风清,生意上的事,一句话都没有说到。

  但一个礼拜后,沈庆平的几个大项目全部复工。

  应收账款纷纷到位,他就此起死回生,甚至比以往还得力。

  整个事情,好像晴天里一个霹雳打得人高位截瘫,痛到昏过去醒来恍惚一梦黄粱。

  说到这里,连窗外的一丝微光都不见。

  周致寒声音越来越冷洌,如说身外事。

  这是最不智的事,对现任诉说前任的纠葛情仇,再大度的男人也无法安之若素。

  这些人情世故的道理,谁比周致寒更明白?

  她还是一分一寸的说。

  不管不顾,一泻千里。

  内心深处,她不在乎。

  这一刻,就算谭卫文大怒起身,将她逐出门去,她也毫不在乎。

  但是谭卫文不会这样做。

  他只是在停顿的间隙,轻轻问,这是你最后离开他的原因吗?你恨他辜负你,知恩不报?

  致寒在黑影里无声地绽开一个笑容:“仿佛,你还是不信?”

  谭卫文说:“我信。我信你用你的魅力,可以吸引到任何你需要利用的男人,我也相信你会为了自己的男人,不顾一切去这样做。”

  他缓缓说:“但我不相信,这是全部的真相。”

  致寒沉默。

  许久 ,她用一种奇怪的口吻说。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了解我。

  谭卫文叹一口气,很平静的说:“因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为了了解一个人,花过这么多心思。”

  这是他表达我爱你的方式。

  在这样特别的时刻表达出来。

  致寒不能不动容。

  她站起来,摸索到谭卫文坐的椅子身边,挨着他,蹲下来,脸靠在他的腿上。

  谭卫文轻轻抚摸她的脸,用指尖,一点一点摸过去,摸到耳朵,在耳朵眼里转一下。他安详地说:“你是不是找了一个人,以很苛刻的条件,借了那笔公关费用,后来债主终于上了门,你不愿意对男朋友暴露出当时的条件,或者当时的条件之一就是要你离开那个男朋友,所以选择孤身远走。”

  周致寒整个僵在那里。谭卫文的手指感觉得到。

  她好像变成了零下二十度时候沈阳户外的一尊雪雕。

  鼻尖冰冷,周身肌肉纹理,动都不动 。

  呼吸勉强,心跳缓慢。

  她在黑暗中张大眼睛,被谭卫文的话惊吓得五脏六腑都几乎要爆开来。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撕开一层纱,纱下隐藏的,是周致寒最大的秘密。

  为了这个秘密,她放弃自己的公司,产业,股份,一切社会关系,从广州逃到上海,很巧遇到谭卫文,再从上海逃到沈阳。

  为什么他会猜到。

  不,谭卫文从来不猜测。

  他知道。

  沈庆平旗下电子商务那一块业务的出售计划进行很顺利,但到签约付款最后关头,对方谈判代表突然提出建议,说将收购改为入股。

  收购价不过就是三百万,入股金额也是三百万,却只提出占有子公司股份的六十左右。

  对沈庆平来说,三百万不多,尤其他投资的这一块专注于网络数据分析,依托政府部门的订单盈利,市场空间并不大。他当时同意做这个,初衷是做成一个客户服务项目,增加自己在硬标竞争上的说服力。

  没有想过要依靠这个赚钱。

  他手下人传回对方的新计划后,沈庆平感觉相当之迷惘,但他没有太在意。

  上次在威斯丁和对方谈判代表见过一面,之后就放手给了相关的负责人去跟进,他第一在忙其他项目,第二在忙应付胡蔚和她那个妈。

  胡妈妈来了一个礼拜,每天在家里扮演克格勃的角色,观察两口子一切起居饮食,生活细节,尽管胡蔚时时刻刻小心在意,沈庆平也还算配合,姜是老的辣,难得有一天沈庆平回家吃饭,下了桌后在起居室喝茶的工夫,终于图穷匕首见:“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胡蔚不出声,眼睛转过去看看沈庆平,沈庆平在沙发上坐着,看一份财经杂志,根本好像没听到。

  她只好小心地说:“妈,我们没关系的,这样和结婚也没什么区别。”

  结果胡妈妈一下子就毛了:“没区别?结婚才是两口子,这叫什么事儿,年轻人没脸没皮,叫同居,我们老辈子说,这是奸夫淫妇!!”

  她眉毛竖起,苦大仇深,两眼发亮,咄咄逼人对着女儿撒气:“没关系没关系,狗崽子都有了,名分都没一个,贱得你!!!”

  胡蔚听到这个字从自己妈嘴巴里崩出来,哗地一声,眼泪就下来了,捂着脸往洗手间里去,接着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中,夹杂着她压抑的哭泣。

52书库推荐浏览: 白饭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