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月瑜推开门,“弄好了,你进去看看吧。”
莫顿拖着沉重的双腿,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素莲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些,她平躺着,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身上披着衣服,但是床边和地下到处是血迹。
“我尽量让它完整,但是还是流了不少血。割下来的东西泡在这个坛子里了。”孙承边说边擦汗。从治疗素莲,再到五十里意外的池州都督府治疗涂安真,又回到医馆,孙承前前后整整忙了一天一夜,全身都散发着疲惫。
“棺材呢?”月瑜问。
莫顿面孔无比苍白,世事的冷酷无常让他的内心彻底冰冷,他不想去理会任何一个人!
月瑜根本不看莫顿,边收拾医具边说:“没指望你有!”
“行了,行了,月瑜你赶紧把白布拿来,我们一起把她裹上,准备入土吧。”
就这样结束了么?素莲的一生,就这样草草了事了?素莲来淮山村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淮山村的这几年,为了吃饱穿暖,她学会了很多农活家务,但是她骨子里的温柔顺从从来没有变,也总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最后这几日,背后刺青、出逃,如果是她人生中最精彩的一笔,她也没有多发出任何声音,一直默默忍受,可到了最后,还是这样匆忙收场?她就像一朵莲花,默默的地等待着开放,等了好久好久,却等下来的是缓缓下沉,沉到无声无息地黑暗水底,永不见光……莫顿想到这些,心里想有千万把利刃划过,血流成河却无人看见。
“行了行了,入土为安吧。”孙承拍拍莫顿背后,又示意他帮忙裹尸。
莫顿恍恍惚惚间扛起素莲,跟着月瑜走到离医馆不远的一处荒地,准备下葬。孙承示意莫顿把尸体放下,莫顿抬起头,这才发现,这荒地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土堆。再环顾四周,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他被吓到了。
“这里都是这些年死去的人,有的有名有的没名,都葬在这里。”孙承一边掩埋尸体一边说。
当三人把素莲埋好,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莫顿往东方望去,金色的阳光溢出了山坳,映得天空发蓝发紫,一切都发生得无声无息,让人无从准备,黑夜就这样过去了?就像眼前的素莲,她和许多像她一样的人,一直在努力避让,避让这个世界的不公,苟延残喘,可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她的死,也来得那么突然而安静,让人无所适从,可是,她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还泡在药坛子里的人皮是什么?
“你在看什么?”孙承随着莫顿望着的方向望去,竟被明亮的光线刺着了眼,整个人眩晕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快要倒下,月瑜连忙扶住他:“师傅,您该好好休息了!”
“是啊,该休息了!”孙承转头拉过莫顿,“来,我们都来拜一下,毕竟都是大宋的子民。”他已经哽咽。
没有人会习惯了死亡,只是学会了忍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会习惯死亡,只是学会了忍受。
☆、虎头蛇尾
春日,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时值午间,阳光明媚,花香四溢,一派闲适。
涂安真站定,右手抚过一株芍药花,轻轻吟道: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她凑近花骨朵闻了闻,微笑地看着满园的□□。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
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真金不知道何时候出现在涂安真的身后,轻声诵读着诗歌。他嘴角微启,负手而立,身着浅蓝色的丝薄长袍,在阳光下像极了春日里的湖水。阵风拂过,柳絮飘起,轻轻柔柔在天地间飞舞,有一丝落到了真金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柳絮便蓦然飘落至衣袍之上,粘住了。
涂安真早已应声转头,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还看到了真金褐色的瞳孔里自己的身影。
“秦少游的诗意境悠远,不负这一派□□啊。”真金感慨。
“是……是……”每次碰到真金,涂安真的舌头就要打结。
“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还好。”
真金微笑着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欣赏这一园□□。
“如果可以,我……不是,民女想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涂安真看着真金心情不错,怯怯地问。在淮山村住的大半年,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跟谢大娘说话,说什么能够顺她的心意,时间长了,她已经养成了习惯,甚至都忘记以前那个自己是怎么说话的了。
噗嗤——真金笑了,“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我……民女……”被真金讥笑,她说话又开始卡壳。
“以后,对我不必称’民女’,我不会吃了你。”真金莞尔,伸出手来刮了一下涂安真的鼻子,“是安童把你送到我这儿的,其他的你要去问安童。”
真金期待着涂安真对自己举动的有所反应,没想到她的思路像是在别处一样,兴奋地问:“安童在哪?”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光彩。
真金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愣了一下,赶忙收了回来,脸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语气里有酸味:“他有公事忙,回婺州去了。”
“哦——”涂安真点点头,怅然若失。
涂安真的兴奋和失望像锤石一样重重敲在真金心里,让他的心泛起一阵失落,周围的一片□□黯淡了下来,眼前人似乎前一刻只相距毫厘,后一瞬却远在千里。
“你好好休息!”真金没等涂安真说话,转身就走。
嗯?涂安真一怔,虽然她无法得知真金内心的翻腾,但两人之间气氛的微妙变化,也让她感觉到了什么。她想叫住真金,可来不及了,她看见了真金的后背,好像朝着一团黑雾走进去。她心中不停地在打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做错什么了?”
可是,没有人能给涂安真回答,她回头再望花园,原本明媚的阳光已经变得不真实,满园的□□也提不起她赏花的兴致,她悻悻地叫回璇儿,顶着一头雾水,回屋子里休息去了。
“这两天夜里安真怎么样?”刚离开花园,真金问管家刘伯。
“回燕王,这两日涂姑娘病情稳定,夜里多是发虚汗,并未像前几日那样毒瘾发作。”
听罢,真金的眼角有一丝放松,刘伯看在眼里,又说:“奴才已经差人去请孙大夫来府里小住,专门照料涂姑娘。”
“嗯!”真金首肯,“你去把哈兰术叫来!”
“诺,奴才这就去。”刘伯退了下去。穿过花园的走廊时,刘伯遇到了由璇儿搀扶着回屋的涂安真,他恭敬地给涂安真请安,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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