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铁太仓_云哥儿【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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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能控制身体两日之久?”

  “这的确很少见,他一点没察觉,就更少见。真是有趣。”

  “现在怎么办?不如我们隐了形跳进去,抓他个正着。”

  “抓妖这事,须得辛来做才行。况且,我们不能擅闯凡人的宅院。”

  “你不是说不必事事听龙的吗?”

  “龙的喜好我们不必盲从,世间的规则我们却要遵守。”

  “你上次还闯进妲己的楼里了呢。”

  趴蝮无辜地瞪圆眼睛:“我们都是妖怪,而且我担心你。”

  我盯他:“妖权何在?”

  他笑:“我们的世界,哪里有权?”

  我们又到羊老哥的馆子吃面。

  坐店的却是个小姑娘,正对着圆镜编花辫儿。

  我走近敲敲台子,她吓了一跳,抬起枣核眼看我们。

  我问她:“羊老哥呢?”

  她将妲己周身打量两圈,才回我说:“阿叔回来了,爹去买些他喜欢的东西,明日给他送去。”

  “你阿叔很快便又要走了吗?”

  “阿叔随元老板在外行商,很久才回来一次,待上一两天。”

  “你说的元老板,可是昨日来的元氏母子的当家人?”

  “是了。”

  “元老板也回来了吗?”

  “没有啦,元老板要是回来,城里定不会像如今冷清。他总带回来新玩意儿,掀起城中的风潮呢。不过他已经半年都没有回来了。说来奇怪,以往阿叔回来,都是跟着元老板一起,从没听说还能一个人跑那么远自个儿回来的。”

  趴蝮插嘴:“昨日没在店里看见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哪个元氏母子?”

  小姑娘红了脸:“说起元家母子,还能有哪个?而且,我都在后面看见了。”

  “后面?”

  她朝后厨努努下巴:“我昨日在后厨做面。”

  “那面是你做的?”我惊叹地看她,咂了咂嘴。

  趴蝮却问:“你脸红什么?”

  姑娘捂着脸,说:“城里的姑娘,有哪个不喜欢元公子,不喜欢偷偷看他的?”

  我叫唾沫呛了喉咙,咳嗽起来。

  妲己给我拍背顺气,小姑娘接着说:“元公子又富贵又好看,我一直倾慕他。我拜托了爹明日带我一同去元府,希望能够看到元公子。”

  我边咳嗽边问她:“他的黑眼圈那么重,哪里好看了?”

  姑娘却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呢,哪有黑眼圈?”又看了两眼妲己,低头问:“你不会也喜欢元公子吧?”

  妲己摇头如拨浪鼓,一把挽住辛:“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小姑娘松了口气,笑得像朵太阳花。

  趴蝮问:“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去元府?”

  “明日下午,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

  怕是回不来了。我心中暗想,有了主意。

  ☆、第十二话

  晚上回了小院,我跟趴蝮嚼着肉干聊天。

  “老六,首山城的姑娘都喜欢那个小混蛋,是什么情况?”

  “你再叫我老六,我就把肉都吃了。”他瞟我一眼,说,“按照凡人的标准,他是现下非常吃香的择夫人选。在家庭的组建里,男人最能够吸引女人的地方,不再是捕猎的能力,而是囤积社会资源的能力。女人要为后代筑个好巢。”

  “凡人就不追寻爱情吗?”

  “你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情吗?你且不懂,若是肚心饥寒,便更不懂。但是,总有爱情在发生。”

  “你怎知我不懂?”我梗着脖子,不是很有底气,“我与白术就是爱情。”

  “哦,那就等我见到他,来看一看。”

  “你说的社会资源,放在元家便是钱吧,为何要追逐这么冰冷的东西?”

  “多了一层交换的关系,你就被套住了。钱是等价交换物,本身没有价值,它被用来购买社会资源,乃是于复杂之中诞生的方便之物。从资源到社会资源,自始至终,凡人追逐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就是占有最多,让自身繁衍能有保障。问题是,建城之后,相比之前居石穴猎肉果,生存繁衍的不确定性降低了很多,占有最多资源已经没有必要,但惯性的东西,积重难返。对于死亡深刻的恐惧,牢牢印在人的身体里,转化成对最强的执念。要最多的钱,就是要最多的安全。”

  “人人都要成为最强,为何还要设一张城主的宝座?”

  “你怎知那不是他们为自己而设的?或许他们在想,那只是暂时不是我的,或者,那只是表面上不是我的。”

  “城里的资源有定数,若是有人要的多,就会有人得不到,那便不是自保,而是侵略了。”

  “自保做到极致就是侵略。凡人的小孩哭闹,鲜有父母不斥责,叫他们闭嘴,嫌他们软弱的。小孩长了年纪,仍遵记教诲,不管心里再痛,面上都装作无事,只有把其他人都踩在脚下,才觉得安全。他们甚至不能承认别人和自已一样强,必须独占鳌头,才算得上活好了。

  畏惧死亡,担心失败了的自己不被接受,不被爱,所以要强;害怕被驱逐,恐惧于未知中独自一人,所以从众;怀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做正确的事情,觉得这世界要付连带责任,所以强迫他人认同自己。

  凡人建了城,减少了自然的伤害,自诩为文明,同时也制造了文明的争端。他们之前血肉搏杀,争做部落的首领,如今口里说着和平,不过在外罩了遮布,将那搏杀里外隔开,反倒失了公平,蒙眼蒙心。

  他们想要消除自己的兽性,做天下最厉害的生灵,却像杻阳浸皮般粗暴草率,把兽性赶到心底角落,用箱子藏,拿铁链拴,任由它化作黑雾偷跑出来伸冤作恶。他们的初衷很好,但太急功近利,那么温柔,怕别人伤害自己,骗自己伤害别人,渴望毕其功于一役,结果衍醉恶生人间。杀戮与□□是本性,是最原始的保护,是父是母,是再不喜欢也逃不开的根源,只有先承认,才能去了解,只有了解了,才能揉捏重塑。

  凡人最可贵的,从来不是生来干净,而是能选择纯洁。

  不去直面恐惧,就无法消解恐惧,陷于混沌的战争,始于自保,终于自毁。”趴蝮说,“凡人如此,青丘如此。元缜,也是如此。”

  翌日正午,我们在面馆吃完,羊老哥便收拾关门了。

  他背着鼓囊囊的包裹,笑着喊:“瑶儿,快些,我们早去早回。”

  恭瑶对着圆镜,别上一只簪花,又放下,前后晃着瞧了好几眼,才出门来。

  见我们仍站在门外,羊老哥作揖道:“不好意思了各位,今日算是赶客了,明天我请你们吃面。”

  恭瑶笑嘻嘻拉住他,急着走。

  点了他俩的后脑勺,我教二人睡了过去,关进了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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