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炙热攻袭般的强吻,到眼底火焰被浇灭,神情恢复冷硬,其中变化,伽罗看得分明。
虽然激怒他并非本意,但谢珩显然是误会了她的目的。
心里忐忑,却也知道没有退路。
或者前功尽弃,跟随谢珩回京,然后在端拱帝淫威盛怒之下,与谢珩并肩走向悬崖,累及至亲性命。或者狠一狠心,斩断最后一丝牵系,仍旧前往西胡,从此两地相隔,各自走上坦途。
即便不情愿、即便眷恋遗憾,但很显然,第二条路更为明智。
伽罗指尖拂过那把曾抵在她喉间的铁扇,动了动唇角。
还记得初上京时谢珩将扇柄抵在她喉间的情形,冰凉又锋锐,令她胆战心惊。那个时候,谢珩必定是憎恨厌恶她的,所以能毫不犹豫地将钢针抵在她指尖。若不是南熏殿中那数月相处的情分,他的厌恶必定还会延续。
伽罗不知道谢珩是何时起对她有意,但很显然,这半年的相处太过短暂,即便有情意,也如同火石相撞擦出的火花,明亮炙热,耀眼惑人,却未必能延续多久。
如同她可以在身处两难困境时,决意舍弃离去,若谢珩有一日也落入这般境地,未必不会选择放弃。
那样的结局,她赌不起。
尤其当赌注不是别人,而是至亲的性命。
……
谢珩办完事再回来,已是亥时。
他此行洛州,虽是为伽罗而起意,最要紧的却还是宋敬玄。深入虎穴,身边只有三百侍卫,即便先前已然安插了人手,谢珩也不敢掉以轻心,松懈半分。他在抵达雍城的次日便挑明来意,体察民情之余,矛头直指宋敬玄帐下的别驾。
宋敬玄当然不买账,力陈那位别驾忠君为国,绝无半分私心。
谢珩所需要的,便是拿出如山铁证。此事他先前已有线索,只是暗中行事毕竟太慢,如今要做的,便是以雷霆手腕查明证据。这整个后晌,都是在跟黄彦博、战青商议此事,附带着接见了潜伏许久的杜鸿嘉,和从北凉匆匆赶回的曹典。
全幅心神扑在宋敬玄的事上,直到回到白鹿馆,才想起伽罗。
先前的郁气恼怒尽数被政事驱散,他踏着寒凉夜风到了门前,瞧着里头晃动的烛光时,却忽然止步不前。眼前又浮现她跪在地上的模样,明明娇媚惑人,却偏偏目光倔强冷清。筹谋逃离、避而不见、咬破嘴唇,她步步后退,尽是逃离的姿态。
在盛怒过后,此时此刻,他该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她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回避?
谢珩拿捏不准,瞧着屋内烛光,脚下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落难少女伽罗的隐秘日记#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何况本姑娘还不是兔子!ヽ(`⌒′)?
多年后某人批注:可你咬的是自己啊。
第61章
白鹿馆紧邻州府衙署, 作用跟官驿相似, 不过能进入其中的, 都是途径此处的达官贵人。馆内占地不算太广,以假山游廊分隔出十五个错落有致的阁楼, 平常能容纳十来波人留宿,这回谢珩带了三百侍卫,霎时将整个白鹿馆占得满满当当。
谢珩所住的便是最中间众星拱月般的紫荆阁。
阁楼上下两层,左右各有耳房抱厦, 谢珩和黄彦博、战青及贴身侍卫均宿在此处。
此时阁楼外已经掌了灯,照亮甬道两侧。
谢珩站在暗影里, 半晌,终于抬步, 却是侧旁通向二层的楼梯。才至转角, 便见岳华拾级而下,见了他,躬身行礼。
她是队伍中唯一的女人,本就为伽罗而来, 并未被安排太多关乎宋敬玄的任务。
谢珩就势问道:“傅伽罗还在里面?”
“谨遵殿下吩咐,除了送晚饭进去外, 侍卫都守在门口, 傅姑娘一直在屋中悄悄坐着。”岳华指着二层最边上的一间屋子,“别处都已住满, 唯有那里还空着,今晚傅姑娘的住处, 还请殿下吩咐。”
“就那里吧。”谢珩眼皮都没抬,叫岳华安排伽罗休息,迅速上了楼梯,掩门入内。
阁楼宽有五间,因地处白鹿馆正中心,寻常都是安排最要紧的人入住,里头比别处宽敞齐全,光是谢珩所住的,便占据了四间地方,唯有边上一间单独留着,方便高门女眷贴身守夜陪伴的人歇息。
谢珩身边都是侍卫,战青也是四品的官衔,各自都有住处,那间便空着。
他进屋后自解了披风,将桌上热茶喝了两杯,便听楼梯处脚步声传来。
须臾,窗外有人影走过,伽罗在前,岳华在后,各自沉默无言。目光跟着人影游走,隔着一层窗户,看得不太真切,直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动静,谢珩才算是收回目光。
一墙之隔,比从前南熏殿和昭文殿的距离近了不少。
但仿佛又疏远了许多。
谢珩皱眉,不免回想白日的事情。
她的心思其实很明白,回避、退缩,一如往常,想必是为了父皇那句威胁,心存顾忌。甚至今日那咬破嘴唇的举止,当时虽令他懊恼,事后回想,也怪不得她。哪个清白姑娘愿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占便宜?
前次擦枪走火她没计较,这回她没咬他,已经算不错了。
但千里追逐而来,却被迎头浇上一盆凉水,心里依旧愤懑。
在昭文殿中对着长命锁和那封信枯坐时,他曾恶狠狠的想过,一旦抓到伽罗,必得不由分说地禁锢在身边,管她是否情愿。在南熏殿对着阿白的时候,又曾不无温柔的想,该心平气和地打消她的顾虑,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东宫。
然而事到临头,心里还是莫名烦躁。
告诉她不必顾虑父皇,他会摆平一切吗?她肯定会在嘴上答应,心里依旧不相信——否则也不会费心逃出东宫,在京城逗留那么久才悄悄出逃,考虑得那么周全。
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更何况,从淮南到京城,阴霾坎坷之下,谢珩比谁都清楚,言语有多么苍白。
若不是做成事情摆在跟前,光是一句承诺,他都未必肯信。
一堵墙,两道门,想要跨越,简直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谢珩抓着茶杯,神色几番变幻,终究没能迈步走向门口。
他最终烦躁地脱下衣裳,入内室盥洗。
里头热水栉巾皆齐备,谢珩不甚讲究,钻入浴桶擦洗。热水驱走疲惫,原本稍觉劳累的脑袋愈发精神,闭着眼睛躺在蒸腾热气里,甚至还能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有轻有重,步履各异,必是负重登楼,应是白鹿馆内的仆妇抬了给伽罗的热水。
她没来找他,是已经认命,准备盥洗吗?
她的浴桶睡榻仅仅隔着一道墙壁。
这念头冒出来,脑海中陡然浮现她的窈窕身段。
像是种□□,从前未曾沾染时并不觉得怎样,然而试过两次,便令人回味无穷。从亲吻到拥抱,每一样都勾动身体里的炙热。谢珩忽然想起别苑外的那回,伽罗也是意有退缩逡巡不前,最终被他强行扛过去,才有那满目流萤的陪伴。
52书库推荐浏览: 九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