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宫中到处张灯结彩, 永安宫内更是架起高高的灯楼, 形态各异的花灯悬挂其上, 摇曳生姿。
约是感受到了节日的喜庆,秦容一早起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闵棠给秦容换上了应景的喜气衣裳,于未时末乘车来到永安宫。
宴会尚未开始, 闵棠领着秦容登楼远眺京城,宫墙外家家户户悬挂灯笼, 街市上车马并行,便是身在禁宫之中,也能感受到外面的人潮涌动, 好不热闹。
“母妃,高一点,再高一点。”在外,秦容改称闵棠母妃。因受制于身高, 秦容无法看到远景,显得急不可耐。他拉着闵棠的手,央求闵棠将他抱高点,以便他能看得更远。
“再高可不成,我的手没那么长。你若想远眺,站到城楼上去,视线更佳,就看你敢不敢。”闵棠故意抱着秦容凑到城楼旁,让他俯瞰地面。头朝下,脚朝上,秦容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倒流向头部,高空俯瞰带来的冲击让他的双手不自觉抓住了闵棠的衣袖,唯恐闵棠手一松,将他掉了下去。
“娘,娘。”秦容受惊喊娘,闵棠将他抱回来,秦容一脸后怕,扭头钻进闵棠怀里,死死缠着她。平日胆子再大,秦容仍是个虚岁两岁的孩子。闵棠不打招呼让他突然悬空俯瞰地面,数丈高的冲击,秦容怎能不怕?秋月站在一旁,看着闵棠莽撞的举动,脸差点就黑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容才将头从闵棠怀里探出来,抓紧了闵棠的手,慢慢伸长脖子往城楼下看。那小模样,好似初窥宝境,害怕又期待,然而害怕终于阻不住期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母妃,还要看。”对上秦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闵棠微微一笑,依言将他放到了城楼上,双臂环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掉下去。
“你可以蹲着看,也可以把两只手撑在城墙上往下看。不用怕,我会一直抱着你。”闵棠并不担心她会抱不住秦容,此举看似大胆,其实只要有足够的臂力,完全能够做到。
初生牛犊不怕虎,秦容站在城墙上不过片刻便从颤颤巍巍变得兴奋起来。他时而蹲下,时而站起来挥舞着双手指向远方,用他那简短的童言稚语表达心中欢喜。在这过程中,闵棠的双臂始终稳稳地抱着他,便是有一次秦容动作幅度过大,一脚踩空了,闵棠也在他身体后仰时牢牢地将他抱回怀中,然后继续纵容秦容再上城墙,指点“山河”。
跟在闵棠身后的宫人,看着闵棠和秦容的大胆行径,个个提心吊胆,尤其是秦容一脚踩空的时候,宫人们就差跪下来让闵棠带秦容离开城楼。等闵棠再次将秦容放到城楼上时,几人忍不住掉汗。他们虽不敢明着指责闵棠的举动,却没有一个是赞成她这么做的。秋月要开口时,春花拉住了她。直到待到灯会结束,春花秋月私下里相处,秋月再抱怨春花不该在那时候拉住她,不让她劝闵棠时,春花摇头轻笑:“圣上不同于一般的父亲,十一皇子也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娘娘现在既有一双能护十一皇子安全的臂膀,为何不用这双手抱着十一皇子看想看的景色?秋月,我知道你是关心十一皇子,也莫忘了娘娘才是十一皇子的亲娘。”
这是后话,而此时被春花拉住手的秋月却狠狠瞪了春花一眼,春花照旧回她一笑,把秋月给郁闷得冷哼一声。
春花秋月的这番动作,一心抱着秦容玩耍的闵棠没有注意到。等秦容的新鲜劲过了,闵棠才抱着他下了城楼。这会儿申时已过了大半,暮色渐浓,宫灯渐次燃起。宫殿内桌案早已备齐,有酒水瓜果在案,宫人往来穿行其间,永安宫热闹起来。
内宫照旧是皇后为主。因崔贵妃前些日子被圣隆帝放了出来,协助皇后管理宫务,这次灯会皇后依旧分权,让与崔贵妃来办。一是身体并未完全康复,二也有补偿之意。贵妃被禁足,说到底是圣隆帝误判导致。皇后与圣隆帝夫妻多年,知道圣隆帝在解了贵妃的禁足令后接连宠幸贵妃,就有弥补安抚之意。贵妃既然喜欢揽权,在一定的范围内皇后也愿意如她的意。她正好借此机会调养一番。忧思过度,恐伤寿命,许太医的话皇后不敢忘。
闵棠带着秦容过来时,宫中有资格坐上正席的妃嫔均已落座。大臣妻女更是早早入永安宫赴宴。
“贤妃妹妹今日姗姗来迟,可是有要事耽搁了?”贵妃放下酒盏,率先开口问话,似有越过皇后以主人自居的意思。想来是最近春风得意,不免失了初心。
“谢贵妃姐姐关心,妹妹不过是带十一去城楼上赏了一会儿景。不曾想景色太美,竟看得忘了时间,耽搁了时辰,好在宴席之前赶到了。”
闵棠来得晚了些,却没有误了时辰,纵使贵妃有心挑刺也挑不出什么来。贵妃首次揽权办灯会,也不会总盯着闵棠一人,有品阶的外命妇才是今日的重中之重。
待皇后点头,便有乐师奏乐,宫女上前撤去早前摆上的瓜果,换上菜肴。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宴席接近尾声时,有小太监过来传话,圣隆帝请皇后率众人前往灯楼观灯。届时有经官府层层筛选的手艺人带着自家制作的精美花灯登上灯楼展示花灯。若说热闹,宫里或许比不得宫外,但是要论花灯精美的程度,宫外远远不如宫中。大梁最美的灯,都将在今夜悬于灯楼之上。
秦容远远看到满挂花灯的灯楼时,眼睛亮了。要不是闵棠一直拉着他的手,让他不能挣开,只怕他已经跑过去。
待到众人落座,灯楼展灯正式开始。每每有花灯展出时,都会引来一阵欢呼。造型精美的花灯比比皆是,秦容最喜欢的却是那盏灯面上写了一个“王”字的虎头灯。虎头做得活灵活现,最有意思的是,花灯被人提在手上,人走动时那虎头还会眨眼睛。秦容小时候穿戴用的衣物、帽子、玩具多虎头,他也颇喜欢老虎。是以,当提灯人提着虎头灯出现在灯楼上时,秦容激动地拉着闵棠的手,开心得伸出手指向那盏虎头灯。
“娘,我要灯。母妃,要老虎灯。”之前也有展出的花灯陆续被观灯的妃嫔或是大臣家眷买下,秦容虽然喜欢,却没有表达出强烈的需求。也不知是否小孩子都爱老虎灯,在秦容表达了他要这盏灯后,周围的孩子随之欢呼起来,央求各自的母亲要买下这盏老虎灯。
圣隆帝举办灯节是为了与臣民同乐,这一日抛开小规矩,人人可尽兴赏玩。其中一项便是竞灯。上灯楼参展的花灯里,若有喜欢的,大可买下,通常是价高者得。一开始隔得远些的大臣家眷还在参与竞争,等知晓闵棠有意为秦容购得虎头灯后,都歇了心思。唯有一人不肯想让,继续叫价。
有人在与他抢虎头灯,秦容心里明白。每每听到对方叫价高过闵棠,手就忍不住收紧一分。闵棠叫价时若慢了两拍,他就会立刻晃一晃闵棠的手,提醒她继续。
若说之前,闵棠还想为秦容买下虎头灯,可当对方将虎头灯的价钱提到了两万贯时,闵棠就失了继续叫价的心。人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可这盏灯又不是独一无二的,真要喜欢了,让那制灯人再做一盏送进宫就是了,在灯会上买灯,买的不过是热闹和噱头,既然对方势在必得,闵棠以为不必与之较劲。且以秦容现在的状态,花高价位他买下这盏灯,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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