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娘娘的福,一切尚可。”中规中矩的对答,叫人感受不到一丝故人见面应有的喜悦。
这话,自是接不下去了。闵棠觉得,如果圣隆帝也是沈适这个性子,他们两人在一起,肯定会更冷清。
“不知圣上宣臣妾与音音过来,有何要事。”闵棠可不会认为,圣隆帝闲得发慌了,想看她师兄妹见面叙旧的情形。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所牵扯。尤其是她和沈适这种,小时候还认识的。现在能见面,还是因为圣隆帝不是一个按常理行事的人。今日被圣隆帝叫过来,还吩咐她带上华音,闵棠心中就有预感,圣隆帝的目的在华音,不是她。她或许只是个幌子。
“朕有许久没看到音音了,甚是想念,让爱妃带过来看看。正好沈阁主精通医术,为音音号脉。也免了爱妃心中的担忧。”不知道的还以为华音是他亲闺女,可亲闺女也没见他有多惦记。
回重华宫住的这段时日里,华音的病的确成为闵棠心中的一个隐忧。沈适能给华音亲自号脉,闵棠自是求之不得。除了观星卜卦,沈适的一手医术也是极好的。不然当初她怀有身孕后,也不会给天枢阁写信,希望老阁主派一个人过来。
曾为她治疗的老阁主明明白白地告诉过闵夫人,以闵棠的身体,并不会影响怀孕生子,只是一旦怀孕,她身体里的余毒可能会转移孩子身上。正因担心这一点,闵棠才给老阁主写信,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沈适。沈适不喜俗世,闵棠是知道的,能来说明一点,老阁主有意让沈适接管天枢阁。天枢阁历任新阁主上任前都会下山历练,这是惯例。
给秦容诊脉,开了药方后,沈适并没有在京中滞留,而是飞快地离开,临走前还放言,让她谨慎行事,无事不要给天枢阁写信,他不会再来京城。
不过五年,她却在含元殿见到了沈适。若是早年,闵棠非得找机会问沈适一句:脸疼吗?如今,她的心境早不是当初的天真无知。
“原来圣上宣臣妾过来,是为了让师兄给音音号脉。”闵棠笑道。
“不然,爱妃难道以为朕让你们师兄妹二人叙旧不成?”圣隆帝轻笑一声,反问道。
“臣妾要在圣上的身上长了一双眼睛,也不会这么想。臣妾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摔伤,都是师兄给号脉开方,师兄的医术是老阁主亲传,臣妾信得过。臣妾要事先知道师兄在含元殿,圣上让臣妾带上音音,肯定不是为的别的,定是为了音音的身体。”
闵棠幼时三天两头受伤,伤得狠了,骨头断的时候也有。接骨都是沈适黑着脸替她接上的。那时候,闵棠对沈适可没什么好印象,大约沈适也烦她这个三天两头要他看病的师妹。要不是打狗事件,也不会有后来闵棠夜上问天崖之事。
“爱妃方才为何还问,朕宣爱妃前来所为何事。”
换一个人挑刺,闵棠必然对回去,可惜对面的人不是贵妃,也不是后宫里其他的妃嫔。圣隆帝平日与她说话,多数时候都是不着调的,闵棠早闵就习惯了。
“这不是一时没想到,琢磨琢磨就出来了。可见,臣妾还是有慧根的,圣上说对吗?”闵棠殷切地看着圣隆帝,仿佛圣隆帝的肯定对她来说很期待。
圣隆帝点点头:“爱妃说的是,爱妃不但有慧根,生得还不少。音音过来,给沈阁主看看。”
华音答了声是,走到沈适跟前,将手伸了过去。沈适换着手替她号了两次脉,之后朝圣隆帝点了点头。
“爱妃辛苦了,先到偏殿休息片刻,稍后再与音音一同回去吧。”
闵棠其实很想听一听沈适怎么说华音的病情,可沈适既然没有开口,就表明圣隆帝和沈适都没有要将华音的身体情况告知她的意思。
“臣妾先行告退。”
退到偏殿,闵棠并不能安心。罗德海亲自带人过来送上茶水点心,闵棠随意喝了一口茶,就放下了,并不用点心。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一个时辰仿佛有一天那么久,等到华音被罗德海亲自送出来,闵棠看着罗德海脸上的笑就猜到,华音应该没有大碍了。
“贤妃娘娘,圣上让我转告您,音姑娘的身体,往后再无事了。您的那颗心呀,尽管放下啰。”罗德海那张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脸上的细纹数都数不清。也不知圣隆帝那么个喜欢美人的人,怎么就能把罗德海这么个老货放身边,天天看着也不嫌弃。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闵棠谢过罗德海,就带着华音离开含元殿。一回到重华宫,华音就拉着闵棠的衣角小声问她。
“棠姨,我以后是不是能和弟弟一样,可以长大,不会一直长不高。”
闵棠看着华音满心憧憬地看着她,面上的表情跟着柔和起来。她坐下来,将华音拉进怀里,抚了抚华音额前的碎发,轻声说:“咱们音音也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长高长大了。”
虽然不知道华音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闵棠多少能猜出华音的心思。华音对她停止生长的事,心中介意并且不敢说出来。今天要不是从圣隆帝嘴里确定她好了,她或许还不会向闵棠问起这件事。孩子懂事,是会让大人省事许多,但是太懂事了,未免让人心疼。
华音听了,脸上蹦出欢喜的笑容。
“太好了,棠姨。以后我要多吃饭,比弟弟长得还要高,免得他总是嘲笑我,做姐姐的还比弟弟矮。”
闵棠哭笑不得,可惜了华音不知道的是,秦容继承了先太后和圣隆帝的身高优势,现在同龄人中,身高优势已经凸显出来。华音比秦容大两岁,可她体态娇小,即便继续长身体,要比秦容长得高也难。这话,闵棠不会与华音说,以免打击她的信心。
“好好,多吃饭,以后长高点,比十一长得还要高。”
“谁比我长得还要高,母妃。”秦容下学回来,走到门外,就听闵棠说起他,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你的皇兄皇姐们比你高。”
“真的?”秦容十分怀疑闵棠在敷衍他,可他确实只听了几个字,又不能说闵棠在骗人。
“假的。”闵棠突然捏住秦容的鼻子,笑起来。
“母妃,不能捏,会塌。”秦容从闵棠怀里挣开来,心有余悸。自从上次看到他的两个皇兄动手打架,七皇兄把八皇兄的鼻子打出血来,秋月告诉他,鼻子是人脸上非常脆弱的地方,若要与人打架,如七皇子这般往眼睛鼻子上招呼,把人鼻梁打断了,才叫高手。自那以后,秦容就十分忌讳别人捏他的鼻子。他的鼻子那么脆弱,万一不小心捏没了怎么办?
闵棠听了笑得更开心了。长在宫廷里的孩子,比外面的孩子注定要多几个心眼,闵棠十分庆幸,秦容稳重的同时,并没有完全丢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
与重华宫里的欢笑轻快不同的是,含元殿里气氛凝重。
“昔年沈阁主所言,一一应验。既然如此,沈阁主为何不肯受国师之位,留在京城助朕一臂之力。”
52书库推荐浏览: 幽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