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话里蹊跷,嬉皮笑脸凑过去:“她夫君为啥没给调走啊?”
“你以为这么多天的极昼,就是王闹闹脾气耍个性子?”
“咱王又不是第一次看天气不顺眼。”
“布云施雨都是天上管着的,日月交替都有值日官监督着,王这么一闹,人家的活还怎么干?”
我不服气:“妖怪活在地上,凭什么下雨晴天还得受天上管啊?”
温凉抬了抬眉:“王也是这意思。我这里急得火上房,人员调配你们插手不经我过问,既如此,我们究竟刮风落雨还是多云转晴,你们也少掺和。”
“咦?这调令不是咱王下哒?”
说起这个阿布就来劲:“当然不是。咱王几千年王做下来,从来就没正经考虑过官员配属上的事儿。小井仙子来之前他连文书都没有,跟天上有事儿说直接一炮轰上去,冒白烟是平安,红烟是商量,黑烟是求救。天上看到烟色,就会派个人下来过问一下。”
“咱王这么霸气?”
“那是!不然怎么能统辖我们几千年?不过他老轰炮,天上就有些受不了,生怕有一天打偏了轰塌了大殿。思来想去,得了,指一个文书给咱王帮忙料理料理案头工作。咱王又不要天上下来的,觉着这是越界安插内奸。正好雪山上新结了个精魄,没入籍,就索性放在妖界吧!这才有了小井仙子这个小秘。”
我听得晕头转向,不过对咱王是越来越敬佩了!
“也就是说,这回是天上自说自话把小井仙子的夫婿调走,咱王不乐意了,故意天天轰炮表示不满对吧?”
“是!所以你看,他面试到地老天荒都不会有人合适的。因为他压根儿没想换个新小秘。”
“这折腾劲儿的!王直接说不同意就完了嘛!”
“也不是啊!”温凉擦了擦手,又来推着我滚滚,晒月光,“起码叫天上知道咱这里有说话算数的人。王就是王,不管事只是不想管,却也轮不上外边的人随意插手。说话恐怕听不见,炮总够振聋发聩吧!先礼后兵,下不为例!”
咱王真帅,比阿布老爹都帅!
帅爆了!
第二十一天、完璧
(1)
别看阿布成天“咱王、咱王”的,事实他一次都没正经去界山上觐见过妖王,更别提他本来就是仙族,不需得拜谒。
原先我以为他是地仙,打小跟妖怪们混得熟,叫顺口。
最近才知道,敢情狐狸跟蛇一样,是修炼出来的仙神。一根尾巴的狐狸,就是狐狸精。
狐狸的最高境界是九尾,代表九种神识,一说是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识和阿摩罗识,一说为喜、怒、哀、乐、贪、嗔、痴、命,加上一个“情”字。
然而无论神道佛教,狐狸们的每一根尾巴都代表了一千年的修行,每一次获得,都是一道清规戒律的加持。
阿布有五根,原来,他活了那么久!
不知道他与生俱来的那根尾巴先种下了哪个字在一千年里,才会让他如今这样渴求做一个凡人。
当然今天,这个故事不是阿布的。
他只是,身在其中。
(2)
一千年前,天地间还没有我,阿布的朋友里也没有温凉、大哥和如今那些会围坐在巨石旁喝茶的妖怪。
大家都习惯了对爱惹是生非的狐族长家的九太子小十二避而远之,甚至连“角落”这样一个供人买醉怀想的酒吧都没有,阿布成天除了去人间泡妞,剩下的,就是去找一只比他小很多也低级许多的狐狸。
小狐狸有两根尾巴,已经是个像样的妖怪了。她的毛色灰黄,远远看着似一蓬枯草,混在石头堆里便能浑然一体,难分彼此。
在狐狸的世界里等级分明,毛色是区分种族和阶层的最佳标识。灰黄色的荒原野狐,善战,但终身只得为卒侍奉其他的狐族,也不被允许升上仙台。
阿布太喜欢一切的离经叛道,所以他跟这只小狐狸做朋友,带她去凡间游历,在妖怪们面前给予她平等的对待。
他还给这无父无母的野狐狸起了名字。
“就叫琰吧!”
在阿布眼里,这孩子跟玉一样美,完璧无暇!
(3)
两千岁的狐狸变身成人后不过少女模样。琰受了阿布的影响,爱去山涧河川边奔跑,看日出和萤火,也流连人间的市井繁华。
夜晚的集市灯火阑珊,成双成对的有情人在小贩的摊子前嬉笑弄情,琰看着觉得很有趣。她知道自己的大朋友阿布憧憬人类的情感,而她不懂,便只觉得一场演绎,喜怒哀乐都是戏。
卖面具的爷爷手很巧,雕得各种脸谱,也有动物。琰在里头看见了狐狸,不禁捧腹,觉得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像极了阿布。
她想买回去逗逗朋友,一摸腰上,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人类使的钱。
瞥眼瞧见个小哥在卖金鱼,火红的尾鳍似纱裙摇曳,特别招人喜欢。不刻的工夫便售出大半。
“切,这样丑的也能卖钱,待我去捉几条好看的来!”
琰捏了个闪身诀来到山中,一轮明月在顶上作了照路的青灯,银白色的光投在漆黑的深潭上凑了一个镜像,复刻了一个圆与天交辉。
这是人类不能到达的密林,潭水深处卧着一尾孔雀尾羽般绚烂的大鱼,他是此处水主,名唤冉,只小妖精们是不敢直呼其名的,惯了尊一声“青王”!
今日琰不求他,便无须扰人清梦。化个钵子轻轻舀起碗潭水,就着月光可见钵底粼光明灭。这是此处淡水里精养的孔雀鱼,受青王的气泽福及,夜里头闪起光来不亚于萤火之辉,如在水中铺设了星辰,煞是好看!
一二三四五六七……
琰数了数,约有十余条,心里定了个稳妥的价,高高兴兴捧着钵子回了市集。
果不其然,俗世中人未见过这样的彩鱼,直觉稀罕,一时间趋之若鹜,竟自哄抢起来,把价格抬得老高。
可把琰吓了一跳!她只存心弄点小钱,好去换狐狸面具,没想过在人间招摇。万一闹将开去,孔雀鱼的事儿引动贪念,大家都往深山去寻,莫说妖王不能轻饶了自己,便是青王这一关怕已不能全身而退。
于是琰死咬着牙关,就说这是自己无意间在江里捞的,决口不提山上,更不敢言及深潭和青王。
围观的人见套不出话,又舍不得这些罕见的鱼,只得有钱的出钱,瓜分了鱼再作计较。
掂着满满一袋子铜钱走在街上,琰心里得意岂止十分。若非她尾巴藏得好,此刻恐怕早翘至天上去了!
眼看着做面具的爷爷就在前头不远,琰心都飞过去了。蓦地,恍惚听得几声啜泣。
狐狸非但鼻子灵,耳朵还尖,仔细分辨觉着哭声应是不远。打眼四下里一寻摸,瞧见方才来路上十步远外蹲着个女娃子,正在哭。边上站的男孩儿不是兄长就是玩伴,怎么哄都不听,也正愁得抓耳挠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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