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迁怒地开口道:“爹爹摔伤了腿,她是长女难道不应该帮忙想想办法吗?她在家里面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连舂米也可以把弟弟弄伤!她心里面有委屈,难道我就没有了?”
她霍然地离开炕沿站了起来,撇下丈夫大步走出了房间。
云朵从院子里面经过,原本是打算到厨房里面去,替弟弟弄些吃的东西出来,结果却听到了爹爹与后娘的说话。
后娘毕竟不是亲生的,疼爱她的就只有她的爹爹。
谢天阳的外裳,被赵冬梅扔出了窗外,此刻就落在了脚下。
云朵难过地弯下腰,伸手把它捡了起来。粗布的衣裳落在地上沾了许多灰尘,被撕破的地方是不可能再缝补回去,她没有东西可以归还给谢天阳。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件衣裳,被后娘丢弃在窗户外面。
爹爹不小心摔伤了腿,一家人的日子都过得非常艰难。她也很希望可以替家里分担,但是到最后总是出了差错。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弟弟弄伤,水生伤到了骨头她的心里面也很难过。难道真的要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呆子,才能够解决眼下的困境吗?
她苍白着脸色回到房间,水生仍然坐在炕上,玩弄着手中的竹蜻蜓。
她挨着他坐了下来,水生不解地抬起了眼睛看着她。她搂抱着弟弟小小的身子,终于伤心地哭了出来。
“姐——”
乌黑水亮的眼里面都是困惑。
水生用小小的手心替云朵抹着脸上的泪水。
被他稚嫩的手心碰触着,云朵的心里面有越来越多,难过的情绪涌了上来。
从出生的时候开始,水生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当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她就连去河边洗衣服都带着他。那时候她还只有十岁多,一手拖着装了脏衣服的篮子,一手抱着他慢慢地走出家门去。
她不小心弄伤了他的手臂,但是水生却没有埋怨她。
万一她真的被后娘拿定主意,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以后谁来照顾这个年幼的弟弟?
眼见云朵的眼泪,像是止不住地掉落。
年纪还只有五岁多的水生,心底莫名地感觉到了害怕。
在他的记忆当中,似乎除了他们亲生的娘亲下葬的时候,姐姐从来不曾有哭得这么伤心过。他不安地攀住了云朵的肩头,终于被吓得“哇”声哭了出来。
或许是接连两三天下来,小小年纪的水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云朵搂抱着弟弟的身子,渐渐地察觉出他的体温,滚烫得有些不同寻常。她抹干了眼泪,用自己的额头抵贴过去,才发现他竟然在发着烧。
☆、第028章
“水生,你是不是着凉了?”
云朵着急地拉住了他稚嫩的手心。
他们的娘亲的身体很不好,这个弟弟不足月就生下来。
所以他虽然长到了五岁,但是身子跟其他的孩子比较,总是更加容易生病。
“姐——”
水生的眼中盈着难受的泪水。
“你躺一会儿好不好?”
云朵拉开了被子,让他安安静静地躺下来。
弟弟自小就跟她寸步不离,所以她知晓应该要怎样照顾在病中的他。家里面时常备有草药,只要下锅煮上两碗,他喝下去很快就可以退烧。
她起身想走去厨房煮药,但是水生却非要跟着她不可。
他就像是粘人的小尾巴一样,总是跟在她的身后不肯放开,云朵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厨房。她拉了一捆柴禾过来,让他坐在了灶膛的前面。而她自己则是添了清水进铁锅里面,然后把草药也翻了出来加进去。
大火很快就把药茶烧开,低矮的厨房里面,弥漫着浓浓的苦涩的味道。
云朵把糖罐拿了过来,用勺子舀了一点点砂糖,让水生含在了嘴里面,然后才让他把药茶喝下去。
“姐,好苦!”
水生的小脸都皱成了苦瓜干。
“全部喝完就好了。”
云朵在旁边耐心地安抚着他把药茶喝完。
水生虽然千万个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听话地,把一碗浓黑的药茶喝完。
眼见他喝完之后,额上有细细的汗意冒出来,云朵带了他回房间,替他盖好了被子让他躺下来休息。她一直守在旁边没有离开,水生的身子开始不停地冒汗,她拿布巾替他擦干,然后又端了温开水过来喂他饮下去。
从弟弟出生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这样照顾着他。
她坐在炕沿看着水生睡着,小小的身子再度蜷缩成为虾米。
假若她真的被后娘,找好了人家嫁出去,以后就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下游村在很远的地方,光是沿着溪岸翻山越岭,都要一整天的时间才可以抵步。她如果真的嫁走了,不知道要相隔多久的时间,才可以再跟这个弟弟见面。
她难过地拿起了谢天阳的外裳。
在粗布的衣物上面,还余留着那个男人,身上阳刚的气息。
她把衣裳叠起来放进了柜子里面,衣裳被撕坏的地方太多,是不可能再缝补回去了。原本说好了明日午后,她就要给他送还回去,但是现在她只能够是失约。她长到了十五岁,但是却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会如此特别地接触过。
他在山林里面收留了她和水生。
她看过他裸身出浴的样子,甚至被他搂抱过在怀中。
他替她付清了药铺老板的诊金,而她前去还钱的时候,正好碰见他爬在树上,把离巢的幼鸟送还回去。
如青松般高大挺拔,跟这个男人相处的时候,总是让她手足无措。
他们虽然有过两回的接触,但是她仍然不知晓他的名字。
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跟这个本事超群的男人见面,她的心底里面涌上来满满的难过。
☆、第029章
喝下了又浓又苦的药茶,小小的水生很快就退了烧。
赵冬梅负气摔门而去,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云朵把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子,她坐下来没有看到水生,便向她询问他的去向。
“水生生病了。”
云朵难过地避开她的目光。
虽然她和水生都叫她“娘”,但她毕竟不是他们亲生的娘亲。
“吃饭吧。”
赵冬梅看了她几眼,然后便埋头吃了起来。
水生还在睡觉没有醒过来,爹爹摔伤了腿行走不便,所以这一顿饭下来,就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坐在了桌子前面吃完。
当天的夜晚很快就过去,次日又是各样的杂事忙碌。
赵冬梅在早上起来,吃过早饭便下了田。田地里面的油菜,在去年收完稻子的时候便种下了,现在正是开花的时节,等到了四五月的时候就可以收割回来,然后把菜籽榨成炒菜时用的菜籽油。她挑了粪肥下田,而云朵则留在了家中,照看着爹爹以及弟弟。
爹爹是闲不住的人,早上开始便在屋里编箩筐。
她给他端了茶水进去,然后把手摇纺车拿到了院子里面,把打下来有一段时间的棉花,搬出来纺成棉线。她先是捻好了开头,然后摇动着纺车的把手,细细的棉线不断地吐出来,最终在纱碇上面缠绕成菱形的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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