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没有生下儿子,那些软款温柔,那些轻言笑语,是不是就会离自己而去?吴桃觉得嗓子眼里像有一把火,在那热辣辣地烧着,于是她悄悄地掀起帐子,想下床喝水,在外面睡着的琥珀已经听到动静,急忙走进屋里:“世子妃,您要喝茶吗?”
夜里也有服侍的丫鬟,这是吴桃知道的,但吴桃还是有些不习惯有人半夜起来服侍自己喝茶,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琥珀已经拿过温水,服侍吴桃漱口,又把茶焐子里的茶拿出来倒了一碗,服侍吴桃喝了。
吴桃喝了茶,身边的孟若愚依旧在沉睡,琥珀把帐子掖好,又退了出去。吴桃看着身边的丈夫,他的睡容还是那样无忧无虑。这是自己的丈夫啊,自己该和他说很多心事的人,然而有些话,吴桃还是不能对他说出。
朦朦胧胧中,吴桃仿佛来到一个大院子里,这院子很像吴桃现在住的院子,然而又有些不像,檐下有丫鬟伺候着,门上垂着门帘,丫鬟就像没有看到吴桃一样,在那垂手侍立。吴桃走上台阶,掀起帘子,屋内陈设和太妃屋中差不多,不过多了几样看起来有些年轻的摆设。
这是什么地方?吴桃走到里屋门口,刚要掀起帘子,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吓得吴桃急忙把手放下。
一个温柔的女声低低地说:“婆婆的意思,我做儿媳的很明白,只是婆婆,当初儿媳答应王爷纳上一房次妃,就知道,儿媳和王爷之间的夫妻情分,断了。”
这是谁?吴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敢说出口,只能站在那里,继续听下去。
响起的果真是太妃的声音,不过这会儿她的声音还没那么苍老,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屑:“断了?你说断了就是断了?你是亲封的王妃,谁也越不过你去。”
“那又如何呢?婆婆,我晓得,您气不过,可是王爷喜欢她,这会儿她又生了儿子,我的身子又多病,只怕活不了几年了,以后王爷要如何,我又怎么能去管?”
这个人,她就是先头王妃吗?吴桃再也忍不住好奇,挑起帘子,屋内的摆设和这王府内别的屋子的摆设是一样的,靠窗是张小榻,旁边是圆桌,对着圆桌是张床,其余的椅子衣架柜子,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坐在榻上的的确是太妃,这会儿她年纪还没这么大呢。看着对面站着的中年妇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那妇人虽然带着病容,可是她怎么这么美?吴桃被她的容貌吸引,太妃也好,次妃也罢,年轻时候都是美人,可是这个妇人怎么说呢,她的美貌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带有一些书卷气,风从窗户吹进来,让她的衣衫随风飘荡,似乎能随风化去。
38.梦境(下)
这样一个美人,实在是……吴桃眼中的惊叹更深。原来,鲁王王妃竟是这样一个美人,难怪次妃到现在,提起她来都愤愤不平,王府女子,都是以美貌入府,而这美人中的美人,又让本该以色侍人的次妃感到不平是平常的。
“你啊,你啊,怎么就能这样?”长久的沉默后,太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妃的语气很轻,轻的吴桃都快听不到了:“说来说去,我们都不过是可怜人。”
“可怜人?”太妃仿佛从没听过这话,冷笑一声:“你又和我打哑谜了,这天下,若说我们可怜,那还有几个不可怜的?”
“所以,婆婆和我是不一样的,我说的可怜,并不是衣食无周。我嫁了王爷二十来年,前头几年都没生育过,王爷也好,太妃您也好,都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女子的声音还是这样温柔,吴桃不由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这样的美人谁不会怜爱呢。
接着就听到王妃轻叹一声:“说来说去,我也好,次妃也罢,都不过是那个以色侍人的人。婆婆,我晓得您不满意,觉得她那么粗鲁,又没教养,怎么就运气那么好,成为王爷的次妃还生下儿子?婆婆,我……”
王妃还没说完话,太妃就摇头:“罢了,罢了,你又要和我说那些大道理了。哎,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我觉得,活的太缥缈了。”
“这是儿媳妇的命,既来人世间走了这一遭,又进了这样的地方,本该……”王妃的话让太妃摇头叹气更重了:“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罢了,罢了,你不愿意,我不逼就是。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偏偏就是不喜欢去争呢。”
“不是我的,争来又有什么意思?”王妃轻声说了一句,吴桃这会儿才看到她的眼,她的眼中,看向太妃的眼神,竟然是怜悯。什么样的人才会怜悯太妃?吴桃糊涂起来,身边有人走进屋内,吴桃看着这个人,这该是年轻时候的宋嬷嬷吧?这时候她才二十多的样子,还是一张年轻俏丽的脸,已经扶起太妃,对王妃笑着道:“王妃的确是神仙样的人,每次说的话,都那么好听,就是……”
“就是你们,不能像神仙样的活着?玉红!”王妃这会儿露出一丝笑,她笑起来真好看,比吴桃偶尔在府中遇到的鲁王宠妾要好看太多了,她的笑,仿佛不属于这个人间。吴桃似乎理解了方才她说的话,但还有些不明白。
王妃扶着太妃往外走,太妃止住她:“不用送我了,哎,你身子骨也不好。”
“婆婆慢走。”她们从吴桃身边经过,在堂屋门口停下脚步,王妃温柔地说着,直到太妃离开很久,王妃才轻声叹息:“这世间,谁不是可怜人呢?生来病死,谁不是这样过了这一生呢?争,又有什么意思?”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吗?吴桃盯着王妃的脸,想从她脸上寻出任何一点不情愿来,但寻不出来,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在意,不管是太妃也好,还是次妃也罢,甚至鲁王,她都不在意。吴桃看着她的脸渐渐消失,周围一切也消失。
吴桃高喊一声:“不要走!”
吴桃惊坐起来,已经惊醒了身边的孟若愚,他伸手把吴桃搂进自己怀中:“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快醒醒。”吴桃伏在孟若愚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对孟若愚道:“我,我方才并不是做了个噩梦,只是想知道,在这王府之中,到底什么才是好的?”
“你说什么呢?”孟若愚伸手抚摸一下吴桃的额头,也不烫啊,没发烧啊!吴桃被丈夫的举动逗笑了:“我没发烧,就是就是觉得,也许我想的,看在别人眼中很可笑。”
“那就不要去管别人在想什么。”孟若愚搂着妻子躺下,还把被子给她盖好,吴桃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想。
这一折腾,第二天吴桃去给太妃和次妃请安时候,精神就有些萎靡,谁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次妃一看吴桃这样子,就想训斥。倒是太妃笑着道:“年轻人比不得我们老人家,夜里想来是没睡好。”
太妃这话让吴桃的脸顿时红了,次妃冷笑:“您老人家对这个孙媳,可比对我这个儿媳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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