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话说到这个程度,陆福生也只得点头。
陆福生借着学轻功之由又在林府里待了一阵。赵温性子温吞,人也和善。手把手教了几日,无论陆福生再笨,从未急过脸。
陆福生问过他:“赵大哥性子温润至此,何以去当杀手?”
赵温愣了一下,没听懂陆福生要说什么。反倒是赵婉凑过来拍了下兄长的脑袋:“我这哥哥平素里嘴要喝水脑要喝水,杀手组织哪敢屈尊?这不,只有公子这般人物方降得住如此英雄。”
她这便是说他的脑子进水了。陆福生忍不住笑。赵温又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使着轻功追着赵婉跑了几圈。福生瞧着他们仍是轻笑。
“那个赵温的轻功也不怎么样啊,让他教人功夫,这不是误人子弟么?”身侧突然响起一阵慵懒男声,陆福生扭身去看,却是一个打着红伞的年轻男子。
那人眸子很黑,仿佛点了漆一般,瞳仁闪着亮光。他的眉毛颜色也很浓,略有些发青,象是女人画眉用的螺子黛的颜色。他没有梳发髻,一头黑发用青丝带系着散在脑后。陆福生竟一下子想起书上的话:“鬓若刀裁,眉如墨染。”
陆福生朝他福了福身子:“公子万福。”
那人穿着一件交襟万字纹青布棉袍,没有束腰,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略有些清癯的身体上。他低头端详陆福生了一下,也没说话,竟大笑着走开了。他本是寻常打扮,可这仰天一笑竟有一股狂放不羁的谪仙人的味道。陆福生瞧着他的背影也是叹服。
那人近了屋便收了伞,坐在客厅的主位上。见到缓步进来的赵谐成依旧笑容不改:“襄和,听说你找到你的解药了?”
赵谐成眉目中的笑意却一下子冷了下来:“安兄此话怎讲?上一次安兄还说谐成之毒无解。”
那人道:“我上次说的是你的毒除了长生蛊外无药可解,可不是说你已病入膏肓无药可解啊!你已找到长生蛊,却还要瞒我?我是见过那南宫夫人的。院中跟赵温学习轻功那姑娘的容貌跟南宫夫人一模一样,我离她十步都能感觉到她体内的蛊虫在叫嚣。若不是,你为何要我给她更改容貌?”
赵谐成见已经瞒不住,只好说道:“找到长生蛊又怎样?我突然间却不想要了。那女孩很无辜,受过很多苦,我不想因为我的病平白伤她性命。”
那人长叹一声:“襄和啊襄和,你还真是没辜负你这‘青州首善’的名声。”
赵谐成却拱了拱手:“安兄客气,您才是当之无愧的‘青州首善’。”说着赵谐成便从外面唤来了福生,指着那人说道:“陆姑娘,这位是安子砚安神医。”
陆福生又瞧了安子砚一眼。他的皮肤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除了那对乌黑的眼睛外,整张脸没有一点生机,如同一张宣纸一般。怪不得他要打红伞。阳光透过红伞,他立于伞下尚觉面色红润,如今收了伞,他的面容竟如此骇人。
赵谐成看到呆愣在那里的福生,不由得轻笑,唤了她一声“福生!”,陆福生做才回过神来。
陆福生急忙又屈膝福身:“福生见过赵公子、安神医。赵公子、安神医万福。”
安子砚道:“陆姑娘果然是大家出身,竟如此多礼。”
陆福生的笑容僵了一僵。
赵谐成笑道:“陆姑娘哪里是多礼,分明是瞧见你那张脸吓的。你倒不如平常胭脂水粉螺子黛全给抹齐了,五颜六色的倒也热闹。今天却只画了眉眼,弄这一张脸如同无常一般,把人家姑娘都吓愣了。”
安子砚倒有些赧颜,讪讪说道:“老是用那些东西,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跟个女人似的,用了一辈子也是不习惯。”
他立起身子来到陆福生身边,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陆福生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也没敢吭声,安子砚抬了抬手却要去撩她的头发。
福生大惊之下正要躲闪,安子砚却收了手。
赵谐成道:“青州首善可有对策?”
安子砚鄙夷地看了赵谐成一眼:“笑话,论起人的身子谁会比安某更有对策?你也未免太小瞧我安子砚了。陆姑娘确实跟南宫夫人生得甚像。可是安神医动手哪有改不了的?哪怕是路姑娘的身高性别,只要我安子砚想改也能改。”
陆福生听到他们的对话却是有几分疑虑:“安神医此行是为了易妾的容貌?”
赵谐成道:“是,姑娘和南宫夫人太像总是不安全。”
陆福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若是她改了容貌,日后哥哥见到她却认不出怎么办?十年未见,她的容貌本就与之前天差地别,倘若再改,她必定再也找不到哥哥。还有她等了十年的那人,哪怕前缘不能续,再见他一眼也是不可以么?
陆福生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妾知赵公子这样为妾着想,可妾不愿改,怕是要辜负公子心意了。妾还有人要等,怕他找来时妾已面目全非他认不得。”
赵谐成点点头,扶她起来:“你若不愿改,那便不改,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强行替你做主。你留在这里也有几日了,是时侯该离开了。东西自有赵婉替你收拾,你明日一早便走吧。”
陆福生急的又跪在地上:“公子还是要赶妾走吗?”赵谐成叹道:“陆姑娘,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陆福生离了林府,赵谐成就使人将林初夏叫来慎园。
十年前赵谐成来到林府时林蔚山单独辟了慎园给他居住。慎园偏僻幽静,干净宽敞,院中植了一片竹林,四季常春,甚有雅意 。赵谐成平素也常吟:“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林初夏来到慎园一下子就跳进竹林里,略露半边脑袋在外边张望。得亏戒尺魔君不俗,要不连个藏的地方也没有,她一定死得熟熟的。
“唉,大小姐,您来了啊?”赵婉过来朝林初夏福了福身。
林初夏咬着牙翻了一个白眼,深呼一口气,满脸堆笑地从竹林里钻出来:“啊,我是来了。这不突然想吃竹笋了么,想着只有哥哥这里有,所以就过来瞧瞧。我翻了好一阵,没有。算了,我不吃了,我走了。”
赵婉道:“大小姐,这个季节哪有竹笋呐?”
林初夏撒丫子便要跑:“没有啊?既然没有那我就更应该走了……”
赵婉扯住林初夏的肩膀:“大小姐,公子今日不在园中。”
“啊?不在?”林初夏长出一口气,“你不早说,差点吓死我。”
赵婉又道:“公子临走前吩咐,若是大小姐来了就让您在庭前跪着。”
林初夏挣开赵婉的手:“你就当你什么都没看见……”
赵婉道:“大小姐!公子说您必须跪满六个时辰。早跪早结束。”
林初夏退了回来不再言语。赵婉拿来垫子,林初夏闭上眼睛跪倒,轻声道:“现在是巳时,你可别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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