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沉沉_成谨言【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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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福生心底一惊,却不知底细,不敢多言。赵谐成知她慌乱,解围道:“《广陵散》情绪悲慨难当,也不切景。不如请福生姑娘换一首曲子弹。”

  沈子忱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点点头又问陆福生:“你会弹什么曲子?”

  陆福生抬起眸子望向沈子忱,笑道:“君子无故不撤琴瑟,可妾是女子,也没有怎么研究过古琴。妾的琴弹得不好,公子喜欢听筝曲么?”

  沈子忱点点头:“也好。你喜欢什么便弹什么。”

  古筝悦人,古琴悦己。既然是故意讨他欢心,当然是筝曲更出众。

  陆福生弹的是《长相思》,边弹边唱:“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

  陆福生之前在戏班子里也跟旁的师傅学过唱曲儿,气息吐纳情绪腔调都懂一些,曲子唱的很好。歌辞凄美,沈子忱听的也十分动情。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一只陶埙和上陆福生的曲子。

  沈子忱之前并没有学过埙。只是听说陆福生喜欢,匆忙学了几日。

  最开始沈子忱学的是洞箫,因为读了《赤壁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心向往之。可学了一阵,也只会吹一个《桂棹兮兰桨》。洞箫温润哀婉、静谧平和,实不合沈子忱的脾气,后来还是改成了张扬欢快、明丽清脆的横笛。洞箫沈子忱都忍不下去,又如何忍得下去声音更加沉郁含蓄的埙?

  沈子忱勉强跟着陆福生的调子吹,埙音全无低沉哀靡之意,音调飘忽。陆福生听着沈子忱的调子弹,弹着弹着自己调子也找不到了,也就按弦不再弹。沈子忱正吹的忘情,耳边突然就少了那和鸣之音,自己也愣了一下停了下来,气氛尴尬的诡异。

  沈子忱垂着头有些丧气:“福生,我可能是我太笨了,平白毁了你一首好筝曲。”

  陆福生道:“世子不笨,只是世子的性子欢畅,不适合吹埙罢了。”

  沈子忱笑道:“我幼时倒认识一个喜欢吹埙的人。他跟我差不多大,自小一起入学,小时候一直在一起玩。他一口埙吹的极好,哀感顽艳、缠绵幽绝,就连我这个不懂埙的人都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其实当时他的家世比我的要好得多,父母的关系也要比我爹和我娘要好的多。可是孤绝这种东西似乎是生来就刻在骨子里的,他就是那样的性子。福生,你这沉郁的性子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是因为不喜欢我呢?”

  陆福生神色略有些慌乱,低下头说道:“世子不喜欢妾改就是了。”

  沈子忱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肚子,又是满脸的笑:“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儿子的娘无论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至宝

  第三十五章:至宝

  后来几日沈子忱忙,就只有陆福生一人在院中待着。陆福生也能自娱自乐,时常去书房里找些书看。

  在书房里撞到沈昊,确实不在她的预想之中。十一年后,这是她第一次见他。

  陆福生对这书房是熟得紧了,进来时并未敲门,已如主人视之。书桌前坐着一人,轮廓极为熟悉,陆福生只当是沈子忱,并未留心看他。待留心时,业已晚了。

  沈昊与沈子忱长的并不像。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双鬓虽斑,眉眼却还有少年时的粗犷英气。幼时父亲就常常赞沈叔叔“貌英伟,有奇气。”沈子忱的容貌阴柔秀美,竟有七八分是遗传了沈夫人。

  沈昊听闻脚步声抬头,将手中的书合上,怒视着陆福生。陆福生亦回眸看他,然而她却搞错了重点,眼睛只是盯着沈昊的手看。沈昊面前摆着的那本书的封皮很熟悉,金黄色的皮,华丽的扎眼。书名是三个字,因为是倒着放的,陆福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懂了:阮郎归。

  《阮郎归》?

  词牌名?

  书房里的书,除了暗格里沈子忱不许她碰自己拿着钥匙的书之外,陆福生基本上都翻过。如今这书福生并未在沈子忱的书架上见过,那必定是暗格里的了。

  《阮郎归》,想必便是沈节度使十一年前在庐州南宫氏所夺的那一本吧?怪不得封皮那么熟悉。

  长生蛊是《阮郎归》里面的东西。《阮郎归》一辑共有三本,第一本本青皮的讲得便是长生蛊的制法,当年创蛊者绿隐师太身上有长生蛊,可令重伤速愈,断肢重生,百毒不侵,穴位移位。到了陆福生这里,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她除了百毒不侵和伤好的比别人快一点之外什么都没有。

  第二本红皮讲得是一些轻灵取巧的武功招式,无甚异常。当年陆福生确实看过这本书,不过她对这些拳脚功夫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就没有了解。

  第三本黄皮讲得是内功心法的修炼,陆福生翻过,然而并没有看懂。想当年她学书法是还临过这本书。那绿隐师太也是个才女,不仅丹青画的好,书法也是一绝。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好,雄逸而有媚姿,是颜真卿一派。陆福生的颜体小楷就是临这本书学来的。小时候沈子忱与她吵架,撞歪了笔山,毛笔滚到书棱上,因是极品蜀锦,吸水极快,因此书角上有一大块墨渍。再看看沈昊手中合着的书,墨渍至今犹在。

  《阮郎归》一书虽是至宝,可南宫阔却对它不甚爱惜。长生蛊之制法伤人性命,不是正派功夫,因此除了青色那一本在密室里锁着之外,其它两本都在陆福生房里。

  真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竟然就为了这么两本小孩子的玩物就背叛了兄弟,忍当内应,害的自己的兄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陆福生的满腔恼怒尚未形于色,沈昊已然发作:“你是谁?谁准你进这书房的?”

  陆福生几乎都要冷笑:我是谁?是你为你儿子从小聘下的妻室,是你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干女儿。是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金兰兄弟南宫阔的女儿。

  陆福生硬生生忍下。如今她已怀着他儿子的孩子,可名分未定,她要如何说自己的身份呢?世子的侍妾还是侥幸怀娠的侍女?

  陆福生扶着肚子艰难的福了福身:“回王爷。妾陆氏福生,世子爷的房里人。世子怜妾有孕,百无聊赖身子不便,特许妾随意出入书房找些书看,打发时间。”

  沈昊留意了一眼陆福生进书房时走的门,房中小门恰好将卧室与书房打通。陆福生确实就是从这个小门进来的。

  沈昊面有不怿之色,问道:“你近来都在世子的房间住着么?”

  陆福生点点头:“回王爷,是的。”

  沈昊大怒,拍案而起:“尔不过区区一姬妾,名分未定,怎能常居于世子寝处?新妇将来,若瞧见你成何体统?”

  陆福生低着头不说话,只听沈昊又道:“你虽有孕,但男女不知。即便得男,亦是庶出孽子,身份低贱!你家世子倒提过要纳你为妾的事。可世子纳妾,必当以府里人为先。外面进来的,干不干净都不知道。好了,今日有事,并不得空说你。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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