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时男方须穿正红色礼服,纳妾则不必。连新娘子都一身绯衣,新郎一身红衣算怎么回事?沈子忱一身黑衣,衣角微翻能看见里面暗红色的里子,是剑南镇运来的莨绸。常言道:“男要俏,一身皂。”沈子忱本就生的俊美,此番皂衣加身,又是初婚大喜,端得是玉树临风意气满怀。
沈子忱微笑着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陆福生,向她伸出了手。陆福生瞧着他递过来的手,纠结了好久也不肯将手伸过去。沈子忱神色不变,扬臂一把将陆福生揽在怀里。
沈子忱身上穿的莨绸由莨薯等寒性药材染就,触体生凉。陆福生倚在他的怀里竟觉阴冷。
沈子忱附在陆福生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若想闹尽管闹。赵谐成就在席上。反正要丢丢得也是你自己的脸。多少人翘首,就是等着看你出丑呢!”
陆福生脸色微变,仰头强扯着嘴角,露出微笑来。沈子忱瞧着她这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闭上眼睛,睁开眼又是一脸微笑,牵着她的手向各桌的亲朋好友敬酒。惠然端着酒壶和酒杯,一直尾随其后。
陆皖李皓等人也过来观礼,赵谐成与他们同坐一桌。赵谐成一袭青衫端坐在椅子上,见沈子忱和陆福生过来也端着酒杯起身。
天气很热,沈府里有冰库,酒都是冰镇的,铜樽装着酒,也冰冰凉凉的。沈子忱一直端着酒杯敬酒,敬完之后牵着陆福生的手走向下一桌。他的手像是裹了霜雪,凉的夸张。陆福生见到赵谐成,手心也凉得夸张,想要挣开沈子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沈子忱举着酒杯向赵谐成敬酒,笑道:“赵兄能过来参加沈某的婚礼,沈某不胜感激。不知赵兄为我们夫妇准备了什么新婚贺礼?”
赵谐成扯了扯嘴角:“斯年兄见多识广,见惯了宝贝。赵某不敢献丑。准备了一对翡翠玉碗,还请斯年兄不要嫌弃。”
沈子忱冷笑道:“一对玉碗,还是翡翠的?襄和兄有心了。沈某还以为襄和兄会送来一对明珠呢!”
赵谐成一怔,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陆皎听到这话也有些不可思议。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沈子忱说的一对明珠是这个意思么?
李皓戳了下陆皎的手臂,示意她看这三个人。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赵谐成沉着脸;陆福生扭过头一脸隐忍;沈子忱看着谈笑风生,却已是奓了毛的妒夫。陆皎抬头盯着他们,依旧难以置信。
沈子忱又斟了一杯酒:“相王殿下,陆公子,先干为敬。”
李皓陆皖二人也都起来回敬。沈子忱与他们客套几句,又道:“几位慢用。我夫妇还有事,就不能亲自招待诸位了。”
说罢,拖着陆福生又离开了。
宴罢,沈子忱竟真的特地留了赵谐成跟陆福生再见一面。
时为仲夏,柳荫遍地,芙蓉开了满池,赵谐成就站在莲池对面等她。衣带飘飞,青衫如故,昔时他说要带她远走高飞;今日再见,却似诀别。
陆福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我那天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我没有等到你,很伤心,很难过。我今天嫁给沈子忱也是被逼的。沈子忱如此巧取豪夺纳我为妾,这让我觉得屈辱。我很委屈,并且一直在想你。
你没有来,是不是突然生病了?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意外?
是不是,你觉得为了我放弃一切不值得,所以真的不要我了?
赵谐成,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第二个瞿庭东。
在我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你是我唯一的光。
你说过永不负我的!
陆福生提着裙子跑过去,木底的绣鞋踏过红木雕花的浮桥梆梆作响。赵谐成闻声扭头,看到了一路狂奔过来的陆福生。陆福生停在赵谐成面前,因为跑的急,她的脸颊红红的,现在呼吸还是不稳,依旧大口的喘息着。陆福生握着赵谐成送给她的那块玉佩,一脸期待地望着赵谐成,眼睛黑亮亮的闪着光。
赵谐成颔首致礼:“沈夫人。夫人今日大喜,赵某还未向夫人致贺。赵某在此祝贤伉俪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陆福生愣在那里,突然间发现她准备的一肚子话一句都说不上。他们两个人,竟然只能这样结束了。
陆福生强勾了勾嘴角:“哦。这样啊。多谢赵公子赏脸赴妾的婚礼。”
赵谐成笑着拱手告辞,陆福生伸出手似是要挽留,可看了下自己的衣袖,又想起沈子忱昨夜说的那些话。
她还要扯住他的衣袖哭闹质问他么?真要沈子忱那厮猜中么?事到如今,即便她再纠缠还有用么?
陆福生举了一半的胳膊又放下了。赵谐成扭头离开,陆福生看着他的背影一片茫然。
赵谐成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陆福生,称呼如前,又道:“陆姑娘,舍妹成亲之后赵某就要回京城了。如无意外,也许赵某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舍妹婚礼那日,赵某会致上贺礼,人就不来了。”
他是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赵谐成道:“舍妹初夏粗鄙顽劣,性子急,又容易闯祸。可舍妹确实不是坏人。日后舍妹嫁过来了,还请陆姑娘多多担待……”
林初夏嫁过来便是正室,她不过一小小的侍妾,能照拂林初夏些什么?更何况林初夏那样雷电一般的性子,能不欺负她就已经很好了。他说这些又有什么作用?
赵谐成话说一半就停了,又朝她拱了拱手:“陆姑娘,祝你和斯年永结同心,早生贵子。陆姑娘……你要幸福。在下,告辞了。”
说完赵谐成便走了,竟再也没有回过头。
结束了。只能这样结束了。
陆福生六神无主,一个人浑浑噩噩地从莲池回到沈子忱的书房。书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玄铁镇纸搁在一侧乌黑发亮。陆福生掏出玉佩搁在桌上,拿起镇纸就砸了下去。
这玉佩是和田羊脂白玉,和田玉属软玉,较为易碎。玄铁极硬,没几下,玉佩就碎成了小块。陆福生红了眼,将那碎玉一把拂在地上,自己趴在书桌上痛哭起来。沈子忱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久,最终还是没有进来。
晚上回房,陆福生换上一身水红色中衣坐在床边。沈子忱进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陆福生只是盯着脚尖不说话。沈子忱皱着眉不理她,从床上抱起了一床被子准备去外间。
陆福生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沈子忱抬眸看了她一眼。
陆福生道:“留下吧。”
说着便接过了他手中的被子。沈子忱坐在她身侧,陆福生伸手要解他的衣服,手掌却被沈子忱一把扣住。
沈子忱问道:“你是认真的?”
陆福生抬起头看他,眼睛里似乎藏了星海。她含着笑,竟点了头。沈子忱被她的目光吸引,只觉白天喝的酒突然就上了头,五识俱醺,一下子吻上她的唇。
陆福生从未在床笫间迎合过他。第一次是在和笙坊,她虽是自愿却太过生涩,只是被动的承受;第二次第三次她连自愿都不是,只由着沈子忱索取。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迎合讨好他,沈子忱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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