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心怦怦跳的厉害,三口两口将兜子塞进嘴里,支支吾吾地与罗坊主说道:“师姐,我先去趟隔间,将东西都收拾齐整了。”
罗坊主不疑有他,“快去吧,对了,这有一包胶牙饧,是年礼,替我带给你舅舅、舅娘,一会你将隔间收拾干净,就直接回去吧。”
“嗯!谢谢师姐。”华琬双手接过胶牙饧,朝罗坊主深深鞠一躬,匆匆跑去隔间。
本以为甄大人只是让鹁鸽递一句新年祝福过来,不想推开隔门,就看见穿一身宝蓝色袍服的甄大人长身玉立在窗前,晨光柔柔地落在周身,泛起尊贵的银光。
无怪华琬时常错将他当成神祇。
“正好出门,想亲自过来与你说声辞旧迎新的吉利话。”赵允旻声音似长琴曲调,惹得华琬的心似锅中熬煮的饧糖,又软又甜。
“谢谢甄大人。”华琬脸一红,垂首不敢看赵允旻那精致到不像话的眉眼。
赵允旻笑着走到华琬身前,握起华琬的手,将一串内嵌绿松石的磨光绿菩提子手串戴在了华琬手腕上,“旧年已去,来年喜乐安康。我制的,你别嫌粗糙。”
华琬哪里会嫌弃,只是实在太贵重,“甄大人,我不能收,因为我没准备回礼。”
这些时日她一心扑在六院竞艺的两件首饰上,旁的甚也没顾上。
“来年你要替我制发冠和配饰,手串当是我提前的谢礼了。”赵允旻自不容华琬拒绝。
华琬面颊绯红,心中有万千话语,可嘴巴太讷啥也说不出。
赵允旻自思他来见华琬是对了,虽然华琬不喜言辞,但一个懵懵懂懂的眼神,就能令他心情大好,令他暂时忘却痛苦和艰难。
“前日陶婶娘的信,甄大人收到了么?”华琬声如蚊呐。
“收到了,阿琬,正月初十五的晚上,我带你去看灯会。”赵允旻揉了揉华琬脑袋,“我先走了,好好过年。”
同赵允旻告别,关上隔间门离开时,华琬才想起一件事,甄大人曾言他是孤单一人在京城的,如此年关岂不很寂寞,华琬跺跺脚,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
年关京城的街头巷尾皆是屠苏酒的香气,回到枣家子巷,华琬跟在舅舅、表哥身后贴门神,挂起长三尺宽五寸的喜庆桃符便是浓浓的年味。
小院焕然一新,葛氏从厨房探出个身子来,“华琬,你到街市上买份马牙菜。”
“好的。”华琬拍拍手站起,李仲仁不放心地陪同华琬出门。
这几日街坊上最多的就是年货了,小商贩一声高一声低地叫卖着干茄瓤、马牙菜甚的,还有许多穿了簇新袄子的孩童在街边檐下打闹唱歌谣。
‘新年已过,皮鞋底破,大担馄钝,一口一个……’
孩童声音稚嫩,听着十分有趣,华琬呵呵直笑,不自禁地想起当初随爹娘一起在保康门大街过年的情景,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华琬和李仲仁在枣家子巷巷口的商贩摊上,挑了篓上好的马牙菜买下,街市上虽热闹,却也不敢多做逗留,匆匆回家继续打下手帮忙。
用过年夜饭,李昌茂三人知晓一会华琬会被罗坊主接走,不能陪他们守岁时,心下颇有不喜,可他们也知华琬终究姓华,并非李家人,如今华琬将每月大部分俸禄送回来,已经是极念情义了。
李仲仁趁着爹娘到院里放爆竹时,与华琬说道:“阿琬,我二月初八下春闱,那日你可能来送我,你与爹娘在便好,别带那旁的人。”
华琬点头答应,春闱对表哥很重要,而且送表哥入贡院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至于林馨的事儿,一切待哥哥从贡院出来再谈不迟。
戌时中刻,罗坊主到枣家子巷同李家拜年后接走了华琬。
驱傩的队伍亦刚走上御街,一路往皇宫行去。
罗坊主带华琬跟在挤挤攘攘的人群后,听着驱傩唱词,走了大半段御街才停下。
华琬挤得脑门上冒汗,眼见热闹的人群渐渐往皇宫方向远去,反而松一口气。
“师姐,咱们还是回去歇息吧。”华琬摇着罗坊主的手。
罗坊主满口答应。
回凝光院的路上,罗坊主问道:“阿琬,你在京城可有相熟的、帮助过你的朋友,若有,明日要带送门状和年礼去拜访。”
华琬想了想,朝罗坊主竖起三根白细的手指,“师姐,我有三户人家要去拜访。”
罗坊主好笑道:“我还以为只有安掌柜一家,小瞧你了。”
沿街买齐送门状和年礼,回到凝光院已临近子时,华琬请罗坊主歇息后自己却不肯熄蜡烛,躲在炕头一角,从荷囊里悄悄掏出几根她一直舍不得用的两色上好玉线。
青荷见华琬一副藏着掖着不肯给她看的贼兮兮模样,好笑地掩门自去歇息。
华琬倒腾了好一会,终于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
她买的三份年礼里有一份是甄大人的,可甄大人的家在哪里她却不知道了。
甄大人言正月十五带她去看花灯,那日她要询问甄大人住在何处。
脑子渐渐开始昏沉,耳边还响着‘砰砰嘭嘭’的爆竹声,又是一年过去,却不知来年能否真像甄大人说的,平安喜乐。
第114章 感激
新年第一日,华琬带着年礼和送门状最先去了安掌柜的仪香堂。
“感谢安叔一年里对小女的照顾,今年还要继续麻烦安叔了。”华琬恭敬地行晚辈礼,再将年礼、送门状捧于安掌柜。
安掌柜乐的呵呵直笑,亲自取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内里装了三只梅花糕、三只豌豆黄、三只枣泥酥的礼盒,比之华琬带来的胶牙饧隆重许多。
“今年安叔也要麻烦华娘子。”安掌柜笑道:“本想亲自登门拜访罗坊主与你,可凝光院不是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能随便进的,是以登门状就不送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吉祥祝福话,华琬注意到安琚不在香药铺子,不免好奇,“安叔,安琚可是一早去苍松堂了,怎过年也不得歇息。”
安掌柜抬手朝二楼方向指了指,“他过年确实不能歇息,不过这会他在屋里,苍松堂堂主特准许他元日迟些过去。”
安掌柜提起苍松堂时神色寻常,眼底甚至隐隐现着喜意。
华琬了然一笑,她原担心安掌柜和安琚会因为苍松堂而伤了父子间感情,现下看来是她多虑了。
就在华琬以为安琚不会下楼时,听到了安琚的哀嚎和木梯上沉重艰难的脚步声。
“华琬,你过来了,哎哟,哎哟,好疼……”
华琬扭头望去,只见安琚撑着木扶手,两条腿颤颤巍巍的,似乎每走一阶梯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劲,真真是举步维艰。
华琬看着不忍心,忙问安掌柜发生了什么事。
安掌柜幸灾乐祸地说道,“他以为习武是件容易的事,如今知道苦,知道难,晚咯!”
据安掌柜所知,安琚进苍松堂最初的一段日子是很轻松的,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儿子真是武学奇才,竟然被苍松堂老堂主看中,单独放在了身边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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