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等到华琬议亲时,乡里还有哪个人家敢瞧不起她。
李昌茂最大的顾虑还是华琬年纪太小,再过上一二年,他绝对不会阻拦。
“是的,阿琬同我说了,今儿是凝光院制艺坊坊主亲自见的她,更何况下个月我会去考太学,考上了我也在京中,同阿琬互相有照应。”李仲仁望着华琬。
桌案上的灯油碰到水,燃烧着发出啪嗒声,豆大的火光忽明忽暗。
葛氏赶忙侧过身挑灯芯,火光旺起来时印得华琬的侧脸如夕阳下的白牡丹一般好看。
“考得上太学吗?”李昌茂头有些晕,今儿一回来,两孩子都不消停,一出接着一出,若能进太学,便等于一只脚踏入仕途了,两孩子真都有那般大的出息?
“嗯,爹放心,我会考上的。”李仲仁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执笔而略微酸涩的手腕,又重新于桌案前坐下,原本他打算明年再去考太学,把握更大,无奈阿琬今年就要去京里。
“让琬丫头去吧,各有各的造化,省的将来怨我们挡了她的路。”葛氏一下咬断缠在手指上的棉线,淡淡地说道。
“舅娘,我不会怨……”
“好了好了,你这傻丫头,别人说什么话都当真,你若在工学堂受了欺负,或觉得太苦太累,就回来吧,家里不缺你一口饭。”葛氏将针线丢回笸箩,“我去替你收拾收拾,明儿送你去工学堂。”
“明天我也去送阿琬。”李仲仁抬起头一眼认真。
“不行。”葛氏声音又变粗了,“明天老何家的要去京城,我带琬丫头二人正好能搭到驴车。将琬丫头送到工学堂后,我仍跟了老何家的回来,所以你们爷俩都别来添麻烦,该干嘛干嘛去。”“哎,好吧,阿琬一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被葛氏凶了,父子两只能妥协。
“嗯,工学堂一放假,我就回来看望舅舅、舅娘、表哥。”见大家都同意,华琬心里很轻松,跟在葛氏身后去收拾那三两身衣物。
……
工学堂、太学及一些官衙都在州桥的桥北,桥东是码头漕运聚集地,桥西则有许多勾栏酒馆,桥南是商贸闹市。
若不是几处学堂都围了高高的土墙,怕是读书声和街市上的嬉笑怒骂声要混杂在一起了。
葛氏牵了华琬于辰时中刻在州桥桥头等候罗坊主,过了约莫一刻钟,远远瞧见一辆乌蓬弯角缀赤色流苏的四轮马车出界水巷朝她们缓缓行来。
青荷撩开帘幔落了车,朝华琬和葛氏笑了笑,“请问这位是?”
“青荷姐,这是我舅娘,舅娘送我去工学堂。”华琬甜甜笑道。
“好的,坊主今儿有事不能亲自送你去工学堂,特意手书了一封信,吩咐我带你过去,快上马车吧。”
葛氏一手牵着华琬,一手拎着褡裢,她初瞧见青荷一身华服,以为是凝光院里有头有脸的匠师,直到青荷为她们撩帘幔,她才知晓青荷只是坊主身边的侍婢,怪道仁儿劝她和茂郎都莫要耽误琬丫头。
州桥到工学堂大门不过二里路,华琬和葛氏乘上马车后,软凳都还未坐热便到了。
青荷拿出罗坊主的亲笔信,很快有女学正出来接迎。
到了工学堂葛氏便不能再进去了。
葛氏抬眼往工学堂内遥遥一望,连排的青砖灰瓦房,堂舍间木廊相贯,围出几处种了矮灌木的小院与一处丈宽的小水塘,偶有人从穿廊走过,皆为女子,穿靛青色交领直缀,做女学生扮相。
看的出工学堂里教学颇严苛,如此倒令葛氏放心。
交代了华琬几句后,葛氏便将华琬交给青荷和工学堂学正,自己离开去寻老何家。
工学堂的长官是大司成,罗坊主的信就是直接交到大司成手中,华琬不知晓罗坊主在信内写了什么,只知道大司成看完信后,淡淡地瞥了她眼,让学正去安排她在工学堂的一切。
到主簿那登记完后就该去住宿的斋舍了,青荷忽然拉了拉华琬的袖子,华琬抬眼望青荷。
对上那清澈的目光,青荷登时明白高傲的罗坊主为何会对小丫头另眼相待,双目如心灵,华琬的心思该是很干净的,无杂念之人才能专心于一件事,才能将一件事做透做精。
“青荷姐怎么了吗?”华琬紧张地问道。
青荷笑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去向坊主复命了,今后若有甚事,写信或者直接到凝光院寻我们便是。”
华琬忙转身朝青荷行了个礼,“青荷姐快回去吧,已经很麻烦青荷姐了,还请青荷姐代华琬向罗坊主说声谢谢。”
“好的。”青荷拍了拍华琬脑袋,朝学正见礼规矩退下。
华琬住在西舍,一间四人,四张床榻靠在舍间的四个角,榻上只摆简单铺盖。
“上午你先熟悉了四周,下午我再带你去学堂。”学正命人送来了华琬的靛青直缀,又向华琬介绍了工学堂里的规矩便也先离开了。
华琬换上直缀后不敢四处乱走,只在自己床榻上愣愣地坐着,等另外三人下学回来……
第13章 舍友
华琬靠在床榻上迷糊,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敲梆子的声音,梆梆梆地足足响了六下。
华琬撩开帘子趴在窗棂那望外探,是下学了,一群女娘结伴往斋舍走来,华琬连忙理了理直缀,端正站在床榻边,寻思了她们进来后,该如何打招呼。
还未见人,便先听见了特意压低的谈笑声。
“林馨你早上出去时怎未栓门?”
不待那唤作林馨的女娘说话,华琬已经将门打开。
三名年纪约莫十三、四的年轻女娘,其中两名女娘同她的装束一模一样,脑袋上用方巾裹了圆髻,而先才说话的那位,则是用乌木簪将黑发拢起。
“咦,原来是新来了一人,年纪怎这般小。”戴乌木簪的女娘性子爽利,瞧见华琬后不过诧异了一瞬,未有停留,直接推门进屋子。
另二人朝华琬笑了笑,进屋将手中的小竹篓放在床榻边上。
“我叫谢如英,她们一人是林馨一人是王芷蓉,小姑娘你呢。”
许是发髻松了,谢如英取下乌木簪放在矮案上,黑发披散及腰,谢如英连梳篦都不用,两手一顺一抓一拧一拢,发髻又被乌木簪重新固定。
“我叫华琬,今儿上午刚进的工学堂,打搅三位姐姐了。”华琬眨巴着眼睛,不动声色间将三人的神情姿容收入眼底。
谢如英个子高而挺,五官男儿似的棱角分明,神态无半分扭捏,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英气。
林馨圆脸儿,眼神柔柔的,说话利索,笑起时脸颊有两个小酒窝。
走在三人最后的王芷蓉是个美人,尖瘦小脸上五官精致,薄薄的嘴唇抿着,一双凤目左顾右盼间能流转出光芒。
“如今早过了工学堂考录的月份,华琬你是怎么进来的?”王芷蓉于床榻坐下,执起一面菱花纹铜镜照着,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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