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倔强地说道:“不去,医馆人多口杂的,我休息一会就好。”
“阿琬听话。”赵允旻知华琬是在顾虑他。
马车帘子被撩开一条缝,车板子上多了瓶膏药,原来在外头当车夫的雨泽听不下去了,他们作为暗卫,是会随身带药的,这会赶紧献出来,省得主子和华娘子为此争执,他听的好不肉麻。
上了药,华琬仰着乱糟糟的脑袋看赵允旻,“殿下,你怎知道我被北梁皇子掳走了?”
赵允旻无奈一笑,“多亏了云岚公主我才这般快知晓。”
赵允旻理了理华琬鬓发,“云岚拜托你帮她制首饰了对吗,云岚被睿宗帝宠坏了,性子急,今早巳时末刻她过来寻我,言她派内侍往凝光院询问你制首饰的进度,不想扑了空,凝光院婢子言你陪表哥看放榜,为此事她念叨了半晌,直言分明辰时已放榜,你为何过巳时还未回凝光院。”
“起初我以为你去看望舅舅、舅娘,可心里总不踏实,”赵允旻顿了顿,面上现出悔色,“后来我唤了雨泽打探情况,知你未回凝光院,亦未在枣家子巷,我才起了警觉,我应该早些救你出来的。”
“殿下不用担心,我没事。”华琬抬手抚平赵允旻因自责而深陷的眉心。
赵允旻环手抱着华琬,思及严天佑之举,他亦后怕,华琬确实是他的软肋,在不能绝对保护华琬前,不可以让华琬成为众矢之的。
赵允旻未直接送华琬回凝光院,而是走小路绕去了苍松堂,华琬现在疲累又狼狈,赵允旻打算让华琬先在苍松堂休息。
苍松堂厢房布置的素雅干净,二人入内后,很快有小婢子进来伺候梳洗,见华琬拽着赵允旻不肯松手,婢子垂首紧紧抿着嘴不敢笑出声。
赵允旻微躬身,将华琬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哄道:“我在苍松堂,哪儿都不去,你乖乖歇息,晚上我们去汴河游画舫可好。”
华琬心跳厉害,手却慢慢松开,羞涩地点头,“殿下有事情要忙么,若有别管我了。”
“我无事,今日就在苍松堂陪你……”
赵允旻话未说完,华琬已经羞的没脸听,扭头抓起婢子的手,躲到一旁角落。
赵允旻深深看了华琬一眼,先出厢房去寻穆堂主。
替华琬沐浴更衣后,婢子照赵允旻吩咐在屋内点了安息香。
铺好褥子,放下幔帐,之前还嘟嘟囔囔地问殿下在哪儿的华琬,这会沾到床就睡着了。
婢子担心风凉,还掩了格窗,在一旁小心伺候。
……
陆续换了两片新香,天际自西边慢慢生出红霞,赵允旻过来看望了华琬两次,初始不舍得吵醒,后担心华琬睡太沉晚上会失眠,还是命婢子将其唤醒了。
华琬揉着惺忪睡眼,任由婢子替她换一身宝蓝色襦裙,衣襟上斜斜地绣着银色梅枝,一头乌溜溜的长发绾了百合髻,
婢子一边替华琬妆扮一边忍不住往铜镜里瞧,她不知华琬是甚身份,只道这小娘子生得格外好看。
收拾妥当,婢子出厢房去请赵允旻。
华琬静坐着,隐约听见楼下庭院里有练武的短呵声,华琬好奇地跑至格窗,撩开纱帐往下瞧,居然是安琚在练剑,怪道她听着声音熟悉。
安琚剑术进益不少,挥剑干脆利落,剑气所过之处,厉风四起。
只在华琬眨眼的功夫,庭院一株大槐树的枝干就被安琚用剑气削下一块。
华琬推开格窗,想同安琚打招呼了,赵允旻正好推门进来,到了华琬身边,亦往下看,眉毛不自觉地微微一挑,将华琬牵到身后,“虽已是春日,但今年暖的迟,站在窗口容易着凉。”
华琬哪里懂赵允旻心里在想什么,仍旧依依不舍地往窗外瞧,“殿下,那小郎我认识了,是仪香堂的安琚,原来亦帮过我不少忙呢,前两年他只知道吃东西,不想现在这般厉害。”
赵允旻笑着附和华琬,他当然知晓华琬同安琚认识,否则也不会请穆堂主教安琚功夫。
“安小郎在习武,我们不要打扰他,隔壁厢房已摆好食案,用过夕食我们去汴河。”赵允旻毫不犹豫地将华琬牵离窗边。
改明儿华琬再来苍松堂歇息,他要让穆堂主将安琚领到别处练武,否则哼哼唧唧的会吵到华琬。
吃食精致爽口,松子虾仁、八段素什锦、蟹黄豆腐、烩三丝儿,再一份小笋汤,华琬午食未用了,这会胃口大开,赵允旻见华琬吃的欢喜,为华琬夹菜时还不忘令人再备一只食盒点心,一会带去画舫上。
第138章 同船
三月的汴河咋暖还寒,两岸灯火繁盛,烛光点点,远远看去与天河一般。
往常州桥、汴河这一片便是不分昼夜皆游人如织的,今日又正逢贡院放榜,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自有人家请至汴河乘游船听小曲儿,无奈落第的,亦三两结群,凑出百余文钱,捧一坛子浊酒,至渡口赁一叶轻舟,寻了红绡画舫,听听曲儿,看看妖艳舞伶,实为京城里借酒消愁、纾解郁结的最好去处,是以今日汴河比以往更加热闹。
赵允旻准备的画舫不甚显眼,是一艘约莫三丈长的小画舫,船身四周环绕了祥云浮雕,二层有一处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画舫上拢共只挂了十六盏宋帛宫灯。
赵允旻吩咐仆从在四角亭子上悬挂三层纱幔,其中两层用彩绳盘起,只留下一层如烟如雾地飘散在风中。
华琬笼着袖子,斜倚在美人靠上,欣赏汴河两岸风光与河中月影,虽然隔了纱幔朦朦胧胧瞧不真切,可华琬仍旧欢喜。
亭内的雕花平案上摆了八宝攒盒和饮子糕点,赵允旻自八宝攒盒里捡了粒大饱满的松籽儿,将松壳和松皮仔细剥去,准备多剥些与华琬吃了。
赵允旻无意间偏头看去,只见华琬玉指托香腮,杏眼含羞远眺,皎如月光的面上绽出恬淡笑意。
三月时节外头春正好,可赵允旻眼里,不及亭内三分。
赵允旻双眼迷蒙,欲一嗅春光,却又害怕惊到心中人儿,素来心神坚定,宠辱不惊,却也有了羞窘时候,赵允旻赶忙垂首,督促自己一心一意地剥松籽。
夜色渐浓,勾栏的画舫缓缓驶了出来,华琬听见远处不断地传来吆喝和叫好声,很是好奇,征得赵允旻允许,华琬迫不及待地跑到船舷上瞧热闹。
四角亭里没了华琬,登时变得寂寥,赵允旻兴致索然地剥了一把松籽,站起时发现华琬半个身子都探在船舷外,赶忙跟出亭子,护在华琬身边。
原来华琬在侧耳努力听右后方一艘画舫上的古琴曲子,琴声铮铮,气息时抑时扬,唱的可圈可点,唯一可惜是曲调太过哀婉。
华琬听的入神,偏又听不清唱词,颦眉问道:“殿下,她们在唱什么?”
赵允旻略略一听,“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哎,不知是何人所作,这般怆然。”词曲皆催人泪下,华琬叹气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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