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旻听了也忍俊不禁,“无字书对无弦琴,李兄果然有勇有谋,厉害。”
李仲仁放下茶盏,摇摇头谦虚地说道:“殿下谬赞了,当时臣亦是孤注一掷,不想正中寇臣下怀。”
叶维颌首道:“原来那日睿宗帝请了几位老臣在宫里听曲,其中一名乐师用七弦琴弹唱了一首词,那首词出自前朝一位位极人臣的权臣,权臣后来叫前朝皇帝处置,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寇臣认定乐师在含沙射影,很是不喜。”
如此李仲仁断琴弦正合寇臣心意,叶维说的乐师赵允旻也知道,早在几月前,就被人寻了错处断去双手,丢出宫外后,不过数日郁郁而亡。
“李兄,昨日你与寇臣摆弄围棋不知是何意?”叶维好奇问道。
此刻三人围坐的桌案上正好有一副棋子,李仲仁干脆将棋瓮打开,还现了昨日情形。
昨日发生了许多事情,二皇子全礼宴席被搅乱,张贵妃得意离开,坊间平三堂被查封,二皇子彻底软禁于惠王府失去自由。
“殿下,寇臣言他难以相信这一切皆是张贵妃所为,寇臣认定张贵妃身后有能人。”李仲仁各抓一把黑白子混杂地撒在棋盘上。
赵允旻微微一笑,“没关系,能人是有,但不是我,是我为张贵妃推荐的朝臣。”
叶维仔细地观察棋盘,“昨日寇臣混了黑白子,臣与其余幕僚皆认为寇臣暗指‘混淆黑白’,却不知混淆黑白和朝局何干?”
李仲仁笑道:“不是‘混淆黑白’,其实很简单,寇臣是指让两边乱去吧。”
“啊?”叶维将信将疑,他对这种打哑谜实是没天赋。
赵允旻很有兴趣,认真地在旁听着。
“后来我从棋瓮中拈出两颗白棋,摆在了那一堆黑白混杂棋子附近。”
叶维点点头,“是的,寇臣似乎很满意。”
李仲仁继续道:“意思是隔岸观火,不插手不干预,看着他们闹吧。”
高深的哑谜竟然表达如此浅显的意思,叶维又气又好笑,“再后来,寇臣将棋子收回棋瓮,棋盘上只留下了五枚白子,不知是何用意。”
李仲仁双眸微阖,“指五皇子。”
叶维眼皮子一颤,担忧地看向赵允旻。
第209章 收牒
赵允旻轻松一笑,“没关系,寇臣表态了才好,一直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李仲仁赞成此话,“其实寇臣仅是心中开始打算,实则仍在旁望,短时内不会有任何举动,臣以为殿下要更小心张贵妃,殿下在宫中无争无抢并不妨害任何人,但也是一名皇子,二皇子失了势,张贵妃闲暇下来免不了对殿下产生顾忌。”
“李兄言之有理,如今睿宗帝身子虽不如前,但精神尚可,至于五皇子年纪小,寇臣为求万全会等局势更加明朗,张贵妃那,我再做一件事情让她彻底放心。”赵允旻点点头,洛阳事发之前,张贵妃眼里都不会有齐家。
李仲仁和叶维不便在苍松堂久留,交代完事情,赵允旻亲自送二人从后门乘马车离开,自己亦回到空荡荡的紫露殿中。
赵允旻没有如往常去偏殿木雕,而是盘膝静静地坐在床榻上。
内侍送了晚膳进来,半个时辰过去,精致饭菜已然冷凉。
“殿下,奴才去换热汤热菜。”
内侍要去端食案上饭菜,赵允旻朝他说道:“端下去吧,我不饿。”
“殿下……”内侍本想劝,可见赵允旻摇头,只能将食案收走。
壁烛随着日暮西斜被一盏盏点燃,原本昏暗沉闷的厢房复又亮堂起来。
赵允旻眯眼看着离他最近的一盏灯烛,灯花爆开迸出火星,桌案上笔架跟在灯影里晃动。
此时赵允旻心中的影子正如这簇烛火,明艳、飘忽,映在他眼里比任何事物都来得耀目。
他本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风风光光地娶华琬为妻,可现在他控制得了局势,却控制不住感情,尤其是听闻二皇子前段时日命人暗寻华琬,他便不自觉地焦虑。
跳出张家和齐家视线不难,赵允旻决定干脆借此机会与华琬在一起。
赵允旻承认此举是他自私,华琬性子温柔总是逆来顺受,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是为他自己好的,阿琬皆会答应,善良如此,却还是被许多人牵扯进一次次算计中。
赵允旻抖了抖袍摆站起身,没有用晚膳很饿,可食欲寡淡,再熬一个时辰,待到月上柳梢,可以去凝光院看看华琬。
……
华琬回到凝光院,与罗院使说起王芷蓉被张贵妃接走一事。
罗院使愤愤地说道:“王芷蓉不是善茬,半点不懂洁身自爱还要拖累凝光院,跟着张贵妃倘若出点什么事情,王家岂不到我们凝光院来要人。”
若非王芷蓉是六品金匠师,要上报少府监和吏部,罗院使早将王芷蓉赶出去了,也犯不着现在担心王芷蓉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凝光院平白跟着沾惹腥臭。
“师姐,王芷蓉被张家人带走旁人是不知晓的,苍松堂打探到消息的事情也不能传出去。”
华琬眸光微闪,认真地说道:“师姐,我们以王芷蓉不知所踪,遍寻不到为由报官吧,顺道通知了王家,画好王芷蓉肖像送到少府监和京兆府。”
罗院使面上现出欣喜,“好,明日一大早我亲自去一趟少府监,不怕她藏的深。”
……
报官这一招极顶用,仅过去三日,漫说凝光院和苍松堂,连京兆府都还没开始寻人,王芷蓉就自己跑了回来。
罗院使和华琬一起在正堂见了王芷蓉。
王芷蓉脱离平三堂和二皇子,日子似乎过得更好了,绾着齐齐整整的飞天髻,身着上好绫罗锦缎,挑高眉眼斜乜罗院使和华琬,姿态高高在上,毫不掩饰对凝光院的不屑。
罗院使拧紧眉头,严厉地问道:“你这几日去哪了,一声不吭消失这许多日,逼得我们不得已报到京兆府寻人。”
王芷蓉嘴角下撇,冷冷一笑,“多此一举,你们不是巴不得我彻底消失,别再出来碍事碍眼吗,谁知道你们报官安的什么心。”
“王芷蓉,你现在仍旧是凝光院匠师,而我们是你上峰,”罗院使虽然打心底不喜王芷蓉,可一想到将王芷蓉赶出来,便不知王芷蓉会跟着张贵妃做什么坏事,又耐住性子说道:“若你往后肯安分在凝光院做事情,不出去惹事,我可以与少府监说了,既往不咎。”
“不必了,今日我给凝光院面子,再唤你一声罗院使,情分也就尽于此,”王芷蓉捏住锦帕抵住鼻尖,怨毒地瞟华琬一眼,“凝光院让这种人当副院使,谁能心服。”
不用旁人请,王芷蓉自个挑了张舒服的高背靠椅坐下,“罗院使,你就说罢,要如何将金匠师这名头和官牒还了,我一刻不想在凝光院多留。”
罗院使道:“好,既然凝光院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们现在就去少府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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