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簪录_悠南桑【完结+番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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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学录开始画作和雕磨时,动作是缓而又缓,让华琬不但能看清,还有时间思考。

  “在制每一支簪子前,都应在宣纸上绘出花样,当然,若花样已深印在你脑中,可信手拈来,这步省去亦无不可。”陶学录在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底座上勾出最后一笔,一会她要将雕镂和打造好的花瓣往上粘黏。

  陶学录目光不动,手中镌刀的移动极其轻微,华琬眨了几次眼,定睛凝视金片上现出的小小花瓣尖。

  “首饰器物皆讲究章法、造型、深度、层次,比如你雕玉菩萨,哪只手抬哪只手放,这阴阳手看似简单,实际上极其讲究,绘制花样、雕琢、镂花等等,不管哪一步都费工夫和心思。非百炼不能成钢,纵是你天赋再好,不多练,也不可能有精湛技艺,至于在短时间内提升技艺的捷径,就是耐心、毅力,除此之外,再无旁它。”

  陶学录时而不语,时而解说上两句。

  华琬坐在一旁小声应和,她双手交叠置于膝头,聚精会神,一动不敢动,便连呼吸都是极轻极缓的。

  她担心些许震动,都会影响到陶学录严谨至毫厘的雕琢。

  架格上的青玉箭刻沙漏翻转数次,珠沙窸窸窣窣的声音融在时间的流逝里。

  华琬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似乎有仆妇送了午食进来,可小陶不敢搅扰她们,她自己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饿。

  窗外的阳光由黄转白再变成艳暖的橘色,陶学录已将十六瓣黄花魁金牡丹粘在簪头,正用数根金线掐卷草纹和金叶,牢牢固定金牡丹。

  夕阳穿过雕祥瑞纹格窗,照在牡丹金簪上,闪耀得满室光辉。

  华琬的小脸又红又烫,呼吸凝滞在喉间,金簪美得令她几乎窒息。

  “华丫头,是不是很漂亮。”陶学录见华琬目瞪口呆的,会心一笑,又淡淡地说道,“其实这种金簪,在贵族中是很寻常的,哪怕我们费了不尽的心思,缀上漫如夜星的宝石,也不过是她们妆奁中的一支。”

  陶学录将簪子递到华琬眼前,“可以小心碰一碰,不是你想的那般脆弱。”

  说罢陶学录起身舒展了筋骨,“我让小陶送茶水和点心进来,一整天,你也该饿了。”

  华琬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紧张期待地从陶学录手中接过金簪,她知道若不是陶学录为了教她,故意放慢了速度,凭陶学录的技艺,制这支簪子估摸只需三两个时辰。

  陶学录虽在置屋房做事,可华琬直觉陶学录的制饰技艺要比陆博士厉害,甚至比凝光院里的大部分匠师都要精湛。

  待华琬仔细瞧过金簪,陶学录再用白绢仔细擦拭金簪并放入黄梨木包锦匣子里。

  “华丫头,郑老夫人订的二十支簪子,要求有四种花样,每种花样制五支,现在除了牡丹花之外,还差三种花样十九支金簪,你今明两日仔细想想,画出三种花样来。”陶学录将一碟蜜糖酥皮烧饼端至华琬跟前,“对了,我听说你能用草编首饰?”

  华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就是因草编簪子被罗坊主看中,才送到工学堂来的。

  “倒是有趣,画完后你按着花样编了我瞧瞧。”陶学录犹记得她儿时也喜欢编花环甚的,后来学了技艺又进了凝光院,便不得空去摆弄花花草草,“丫头,时辰不早,吃些饼子回去歇息吧。”

  华琬抱着饼子咬,忍不住向陶学录问了心中的疑惑,“陶婶娘,那国公府的郑老夫人,为何不在凝光院定簪子,而要陶婶娘制呢。”

  “凝光院啊……”陶学录思绪一时飘远,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与郑老夫人相识已久,她性子倔,不肯交给别人。”

  第27章 初试

  华琬回到斋舍,不论是打水还是洗衣裳,都在思考该制何花样,原先草编她能随心所欲,但现在是金制,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既然陶学录已制了一支牡丹金簪,那么其余簪子的花样也不能太过简单,可若真的全制成甚牡丹、芍药、重瓣秋菊这类繁复的,反而会弄巧成拙显得极平淡无趣。

  夜深了,谢如英三人皆躺于床榻上休息,唯有华琬的床边还留了一盏火光微弱的白烛。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华琬屈肘撑着脑袋侧耳倾听,白日里蝉鸣此起彼伏令人心烦,而在寂静的夜里蝉鸣难得响起,听之反令人心生一丝期盼,令人觉得不那么孤单。

  华琬低头清浅一笑,手执炭笔开始在陆博士送她的簿子上写写画画,她想制梅花金簪,几朵梅花虽单调,但可以编一只小喜鹊在枝头,她还要制幽兰簪,三两只蝴蝶立于兰花瓣,彩翅翩翩,可十分耀目,最后就中规中矩的莲花簪吧,大大圆圆的荷叶,托起盛放的复瓣粉荷。

  迷迷糊糊间,白烛爆处一颗火花,闪着闪着越来越暗了,当白烛燃尽,冒出一缕青烟散在夜色中时,华琬抱着簿子和炭笔沉沉睡去。

  虽然前一夜熬的晚,但天际刚露出鱼肚白,华琬就醒了,揉揉眼睛,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是翻开簿子,她担心昨晚到后来太困,将花样儿画砸了。

  还好,线条流畅清晰,花儿栩栩如生。

  华琬迅速拾掇好,迫不及待地跑到置物房,她还要用草编簪子呢,陶学录说了,置物房外小院里的杂草随便她扯。

  华琬擅长编草饰,在陶学录到置物房之前,她就编好了三支簪子,和画在簿子上的一模一样。

  陶学录看到草簪颇为惊喜,也懒得再去看华琬画的花样,只询问道:“华丫头,花样儿不错,蝴蝶用薄金片雕刻和金线穿连便可,但喜鹊需要用到金块刻凿,现在置物房里没有现成的金块,是否要换个花样,或是等段时日?”

  华琬歪着脑袋调皮一笑,“陶婶娘,学生打算用金线编喜鹊的。”

  陶学录一愣,很快恍然一笑,端着华琬编的草簪,“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竟然忘记这是华丫头的拿手本领,今儿可以开始了,不用着急,我在旁指导你。”

  庆国公府郑老夫人定的这二十只金簪确实不着急,只要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前制好送到国公府便行,而现下才六月中旬。

  华琬先仿着陶学录的牡丹簪将另外四支精雕细琢出来,虽是初试,可陶学录却觉得华琬在雕琢上一刀比一刀娴熟,除了一些技巧和细节的点拨外,几乎已无物可教,陶学录自觉可以搬了躺椅,在外廊上吹风养神了。

  华琬用五天半的时间制好了另外四支金牡丹簪,陶学录仔细检查后坦言金簪远胜她期望,假以时日,华琬必定青出于蓝。

  陶学录决定寻机会带华琬与郑老夫人相识,过几年她眼睛花了,手不稳了,让郑老夫人寻华琬去。

  “华丫头,牡丹簪已成,接下来就是你编的簪样了,明天打算先制哪一支?”陶学录拢着宽袖,慈祥地笑问。

  华琬拧着靛青直缀的下摆,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陶婶娘,明日工学堂放旬假,学生想回云霄乡看看舅舅和舅娘。”

  陶学录好笑道:“傻丫头,去看长辈是应该的,之前的旬假你就没回去,想来你舅舅、舅娘也想你了,我一会寻一辆马车送你回云霄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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