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蓝华服郎君不屑地斜乜了他一眼,冷笑暗讽两句,翻身骑上飞霞骠,往另一处马球场去了。
郎君并不以为意,吩咐侍监取出他随身带的刻刀和一块柏树根,他准备雕一小幅蹴鞠图。
抬眼看见蹴鞠场上几人在追逐八宝鞠球,华琬慌不择路逃窜的模样不期然地浮现在脑海中,令他忍俊不禁。
另一处,华琬一路不停歇地跑到与李仲仁约好的琼林苑南门,确定禁军不会来抓她后,才停下吭哧吭哧地喘着气。
华琬可不敢再乱走了,安分地站在距离南门约莫两丈远的杏树下,抬眼不住往相国寺方向张望。
不一会儿,华琬瞧见哥哥和林馨一块朝南门走来,赶忙朝二人挥手。
李仲仁松口气,不动声色地快走两步,赶到华琬身边。
林馨冲着华琬使眼色,“可是巧,我刚回到相国寺就遇见表哥了。”
华琬差点脱口询问林馨肚子还疼么,愣是将话又咽下去,是她缺思量了,哪能当了表哥的面,问林馨那般私密的事呢,不过瞧林馨满面轻松笑容,应该已无事。
“阿琬,你可有去四处走走,景致是不是很好。”林馨亲热地挽着华琬,先才寻到李仲仁后,李仲仁虽然对她不冷不热,可终归是两人独处了,林馨内心忍不住欢呼雀跃。
华琬柳眉微颦,一脸认真地说道:“风景是十分好,先才我还去了石榴林,石榴花开得正艳,我不小心走远了,险些儿走到御苑被禁军捉去,辛亏遇见石榴仙人,是石榴仙人提醒我,让我免遭难的。”
“石榴仙人?”
“禁军?”
李仲仁和林馨皆一头雾水,可瞧华琬那模样又不似在胡说,故猜测华琬是被太阳晒糊涂了。
“阿琬,你没事吧。”李仲仁颇为紧张和心疼。
华琬摇摇头,展颜笑道:“没事的,我是真的遇见仙人了,这不我好好地站在你们跟前么。”
郎君姿容风华绝代,况且又是悄无声息、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她初见惊为天人,后仔细想想,那郎君压根就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仙人。
李仲仁嘴角略抽搐,扯着嘴角笑了笑,“阿琬一定累了,我们先去寻一处食肆用午食和歇息。”
三人讨论去何处用午食,趁李仲仁走前头探路,林馨同华琬悄悄说道:“阿琬,先才我跑回相国寺才寻到茅舍,不想出来后遇见了表哥,我与表哥说是落东西回去寻的,你可得帮我圆了。”
华琬了然笑道:“馨姐姐尽管放一百个心。”
看到李仲仁回来,林馨摇晃着华琬的手,利爽道:“表哥,阿琬,我爹在金明池旁经营了一家食舍,最是物美价廉,不若我们就去了那儿。”
林馨都开口了,而且说价廉不贵,二人遂点头应下。
不料随林馨走到那家所谓的‘食肆’时,才发现竟是一家小酒楼,华琬脸色都变了,想拉二人离开,再商量一二,可林馨已经走了进去。
华琬与李仲仁站在大门前面面相觑,颇为尴尬和难堪,心知酒楼不能进,可又知不能这般丢下林馨,违了君子、朋友之道。
就在二人犯难时,酒楼里的林馨连菜式都已点好,甚三脆羹、炙獐、虾蕈,扭头发现二人未跟进来,又出来生拉硬拽了一番。
菜肴虽美味,可李仲仁和华琬皆食不知味,华琬宁愿吃舅娘烙的饼子和工学堂里煮的馎饦汤、素兜子了。
用完午食自是林馨去记的账,出了会仙楼,李仲仁朝林馨略行了文人礼,“今日午食本该李某请的,实是很惭愧,过些时日李某定将午食的银两交还林娘子。”
林馨摆摆手,“这是我家经营的,又是我提议来的,岂有李大郎请的道理,若李大郎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改日请我吃金橘团便是,哦,阿琬也一块儿。”
李仲仁眉眼微垂,短期内他确实无能力还这笔银钱,只能应下,礼貌的笑里带着些许苦涩。
林馨眸光里闪烁了几分得意之色,她是故意带李仲仁过来的,李仲仁的爹虽只是云霄乡里正,可李仲仁如若考上太学,将来就定能金榜题名,家里两个哥哥都念不进书,她爹最愁的就是他们林家没有能走仕途的人了。
三人绕着金明池走了会,便乘驴车回州桥一带。
将驴车还于租赁行后,李仲仁先送二人回工学堂。
“哥哥,你今儿还是住在木荆客栈么,那太学甚时候放榜呢。”临分别华琬开口问道。
“是的,明儿一早我就回云霄乡,太学在七月底放榜,那时我再带了你们去吃饮子和金橘团。”李仲仁可以感觉到林馨颇为热辣的目光,心里很不舒服,勉强同华琬笑了笑,即告辞离开。
第37章 细金丝
回到斋舍,林馨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华琬许多关于李仲仁的事情,知晓二人真只是寻常表兄妹,甚至连长辈之间口头玩笑定下的婚约也无的,这才安了心。
因又多了此层关系,林馨对华琬比之原先更加热情和关心,甚至瞒着华琬去寻了一次陆博士,主动认错,言当初董月兰用于欺骗文思院的檀木簪,是她央求华琬制的,希望陆博士原谅华琬,让华琬重新回到学舍,若一定要有人担责,她愿意受罚。
陆博士乍听之下未反应过来是甚事,想起后轻咳两声,“我知晓你与华琬之间同窗情谊深厚,但一人做事被就该一人承担,你不必替她开脱担责,更何况待她将书背诵完,自会回来,一直背不完,就只能怪她不努力了。”
林馨怏怏地回到斋舍,看来要巴结华琬,还得想了其余法子。
如此华琬在工学堂的生活并未有变化,仍旧每日一早去置屋房。
到了七月中旬,庆国公府郑老夫人定下的二十支金簪制好了,陶学录递了拜帖到庆国公府,询问郑老夫人七月初二十一是否得空,若得空,她将前往拜见。
七月流火,棕漆铁木梁栋被炙热太阳晒得爆出漆皮,陶学录午时也不敢在廊下歇息了,令人于屋内格窗下摆了一张春藤高靠椅,摇着蒲扇,耳畔是窗外小院里小陶和华琬的嬉闹声。
这两日得闲,她除了交代华琬别忘了背书外,其余都不去管,这会听见小陶的嗓子都笑哑了,才高声唤了句:“井水里湃了西京雪梨和乌蜜桃,渴了自个儿去取了吃。”
“诶,好的!”
窗外立即传来往院井里跑去的脚步声。
“到底年纪小,平日里安安静静,这会就是只皮猴。”陶学录嘴角弯起几分笑意。
五日前,大皇子又悄悄到工学堂看望她,如今于大皇子而言,她几乎是唯一同他外祖家关系亲近的长辈了。除了一匣上好的蒙顶石花,大皇子还带了一件可以摆在八宝橱中赏玩、巴掌大小的金丝楠四扇屏风。
屏风自是大皇子雕的。
因为得过华琬的开解,陶学录对大皇子木雕一事不似初始那般排斥,甚至就大皇子的木雕工艺指点了一二。
四扇屏风通雕了锦鲤戏荷纹,构图有趣雕纹精致,修光与打磨的工艺亦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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