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学录舒展眉眼笑道:“金丝编出的玩意很精巧,与錾刻等技艺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美。”
“嗯,各有千秋呢!”华琬将小船送给了陶学录。
金丝小船很轻,摸着有一棱一棱的手感,陶学录笑道:“时辰不早,得明儿再向华丫头讨教编缀技法。”
华琬被‘讨教’一词吓到,“学生是编着玩的,婶娘别嘲笑学生了。”
“哪有,就算小船是编着玩,再复杂一些的可就不是了,譬如先才你说的亭台楼阁,除了编织,大约还要制胎掐填,再辅以焊药才能更稳当。”陶学录余光瞥见小陶又沉又黑的脸,赶忙笑道:“先用夕食,一会小陶要饿坏了。”
用夕食时陶学录还在与华琬讨论,置物房比往常热闹朝气了许多。
华琬告别陶学录回斋舍时,瞧见林馨三人挤在一块不知小声地嘀咕什么,平日里从不屑背后嚼舌根和听小道消息的谢如英,此时亦听得认真,眉头时不时地皱一皱。
华琬好奇地凑上前,“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馨赶忙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华琬将门关严实了,才低声道:“我们在说刚回京不久的大皇子呢,听说大皇子今日打马球时落马受伤了,若是一早便知晓大皇子那般无用,我们那日就不去街市上接迎他了。”
听到在讨论宫内之事,华琬缩了缩身子,皇亲贵胄再不济身上也都流着龙血,岂是她们能随便议论的?华琬想躲开也来不及了,林馨亲热地挽住她胳膊,继续说她听来的消息。
原来大皇子与二皇子在琼林苑比试马球,大皇子在连输了三球后,约莫是着急了,同二皇子争球时激烈了些,偏偏大皇子的马术、球技都不如二皇子,一时不察惊了马,马匹狂奔时将大皇子给甩了下来。
华琬一脸担忧,“从马上摔下来可了不得,大皇子伤的严重么。”
“虽不知详细,可终归是受惊狂奔的马,恐怕大皇子的境况不容乐观。”林馨煞有介事地瘪了瘪嘴。
第52章 佳节
华琬还能清晰地记得大皇子回京时乘的礼车,数重轻纱帷幔随风飘动,模样儿瞧不真切,但能感觉礼车里的人影是高大健硕沉稳如山的。
大皇子与华琬而言很陌生,可又有着极大关系,思及七年前叔祖父一府的消亡,华琬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其实大皇子的境遇亦是可悲可叹。
大皇子终究离她太远,偶尔想起也只能是一声喟叹,只不论林馨和王芷蓉她们再说什么,是嘲讽还是同情了,华琬都不想去听。
大皇子落马一事只在华琬心中激起小小涟漪,她的心思终归还是全扑在制饰上。
这十数日,陶学录放下身段跟着华琬学编缀,好歹曾是新宋国第一金匠师,陶学录了解了华琬手法后,便能自己掐编图样,只不过如今她的脑子远不如华琬来得活络,想法亦不如华琬多。
“婶娘,我们还可将银线拔成丝,同金丝一起拧,如此花样和颜色的变化会更多。”华琬看到陶学录在镂银花,开口提议道。
“是个好主意,不过这次嫁妆头面,照庆国公府的要求,不能用银质,下次我们打制其它首饰时,可以试试。”陶学录对华琬的想法皆认同。
华琬在嫁妆头面的绘制上融进了花丝工艺,以雕造为基,花丝为面,又照陶学录的提议,连掐带编了一只铜钱大小的八宝金钗,过几日请郑老夫人看嫁妆花样正本时,陶学录会连着花丝八宝金钗一道带去。
很快到了八月初十五,华琬的嫁妆头面花样画了一半,担心华琬太累,陶学录以中秋佳节为由,命华琬甚都不用做,只好生歇息。
工学堂今日照常上课,到未时才解门禁允许学生们各自回家团圆,不过置物房是不受工学堂规矩约束的,陶学录午时小憩片刻后带了华琬和小陶到街市上采买并去金明池看歌舞。
月亮未升起,京城四处已热闹起来,家家户户挂上了大红灯笼,酒楼里平日轻易不肯拿出来的陈年老窖,此刻皆开了坛,浓郁的酒香能飘数里远。
金明池畔的踏歌要待月上柳梢时才开始,这会儿是宫廷乐师拨弄琴弦,婉转浅唱那《水调歌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心无牵挂之人听了此曲大声叫好,而独在异乡的游子,却又添三分愁绪。
还有许多事儿要准备了,故三人未在金明池畔久留,陶学录替华琬和小陶各置办了一身新衫裙,又采买了她们喜欢的吃食,甚鳌蟹、石榴等,赶在天黑前乘马车回到工学堂。
陶学录三人在外面闲逛时,皇宫里则照例办赏月宫宴,六品以上官员皆聚于大庆殿,向天子朝贺后各自安席入座,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无人留意的大皇子赵允旻,跛着脚起身敬了坐于其附近的几位大臣,便怏怏地喝起闷酒,才喝了小半壶,他的脸便红彤彤的,双眼眨得厉害,睁得艰难,显然是不胜酒力了。
与此同时,刚同左丞相寇清禹、方参知、庆国公、安平侯等人说完话的二皇子赵允佶,手中端着一只象牙雕灵芝瑞兽纹三足樽,向赵允旻走来。
赵允佶的年纪只比赵允旻小半岁,容貌亦生得俊美,眉眼细而长,鼻尖下勾,极薄的嘴唇笑起时有股子阴谲之气。
走到赵允旻身前,赵允佶梗着脊背垂眼斜乜赵允旻,一边摆弄手中酒樽,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大哥脚伤恢复得如何了?二弟不知大哥骑术不佳,那日多有得罪,还请大哥别往心里去,改日大哥若还有兴趣击鞠,我一定会让着大哥了。”
赵允旻双眼迷离,反应了半晌都未听出赵允佶话中的轻视和嘲讽,将身前的白玉杯斟满酒,站起身含糊不清地说道:“与二弟无关,都是我的马不好,回来我就抽了它百八十鞭子。”
“哈哈,大哥的脾气果然是,嗯……爽直。照我说了,大哥骑的狮子骢可是一顶一的良驹啊,若大哥嫌它不听话,不如送了我,我保准将它驯得服服帖帖,当然了,我也不会白白占大哥便宜,明日我就命人送一匹胭脂骢给大哥,那胭脂骢可是再温顺不过,绝对不会将大哥甩下去的。”
“那,那就谢谢二弟了。”赵允旻斜眼咧着嘴笑,对赵允佶是一脸感激。
“言谢多生分,你我二人打小一处玩闹长大,虽然期间你被送往北梁八年,可一点不影响我们的兄弟情义,来,大哥,我敬你一杯。”赵允佶先行举起三足樽。
就在赵允旻将玉杯抵于唇间,要一饮而尽时,又被赵允佶喝止,“诶,大哥,用玉杯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二弟我都拿三足樽过来了,”说罢也不等赵允旻解释,就令内侍取一只赤金酒樽过来,比他自己手中的还要大上一圈。
内侍将酒樽斟满酒奉与赵允旻,赵允旻吓得连连摆手,自称不胜酒力,赵允佶存心要看赵允旻笑话,哪里肯同意。
赵允旻万般无奈下,只得端起酒樽,饮尽后连连咳嗽不止,赵允佶只抿一口酒,假意关切赵允旻两句,见赵允旻烂泥一般倒在桌案上,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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