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如英走入另一条巷子,华琬才自回凝光院。
而就在巩楼街往界北巷的拐角处,还有一人候在那。
谢如英面颊微烫,她总是不敢大大方方地抬头看眼前人。
曾经她一直用冷漠和骄傲来掩饰身为谢将军府庶女的自卑,照理十几年过去,这份伪装已经坚不可摧、牢不可破,可在他的目光下,却轻易地溃不成军。
“任坊主,这次六院竞艺,凝光院果然打算用华琬的编缀技法。”
谢如英当然知道华琬不可能将编缀技法教给她,她压根也没指望,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想都不需一环环套问,华琬便自己说了出来。
任坊主笑道:“果然让你来问是对的,想来那丫头就是利用编缀技法当上金匠师,明年的六院竞艺她也一定是凝光院主匠师了,当初那对耳铛上的莲花,仅仅是编缀技法的冰山一角,我们也要卯足了劲,将压箱底的拿出来,否则如何继续赢她们。”
谢如英附和着任坊主,她没有过多念想,只希望在任坊主心中分量能再重一点。
文思院距离凝光院有三里路,任坊主是个匠痴,转身往文思院走时,嘴里还不断地叨叨咕咕,“编缀技法我自行研究出五六成,可那般细的金丝究竟如何得来的?”
……
华琬用了整整两日将金顶冠和凤穿花环的样子画出,金顶冠上龙腾云海,凤栖花间,流云、碧水、山岭、繁花纹相互缠绕相生而成,繁复却半点不显杂乱。
龙和凤绕顶冠一周后,苍龙在上,金凤在下,勾爪相对四目相望。
凤穿花环则是一只六尾凤盘旋而起,凤尾上虽是常见的点睛图样,却枕在由百朵形态各异的花朵构成的双花环上,金环上花朵精细到连蕊心都能数清。最后凤首扬起,沐浴烈阳。
罗坊主看到图样后赞许地点头,顶冠和凤环非常漂亮,胜过了当初师父制的金镶宝凤五福冠,如此复杂多变的花样,大约只有掐丝和编缀能办到。
罗坊主左右摆弄华琬的画簿,金冠和凤环上的炭笔线似乎不整齐,但也不违和,多盯着看反而觉得有玄机,罗坊主指着画簿问道:“华琬,这几处线条间隙大小不同,是你的笔误还是?”
华琬正想与罗坊主说这个,“师姐,不是笔误,到时候用金线编的间隙就是不同的。”
华琬翻出她之前画的金蟾和一片被林馨嫌弃的歪歪扭扭弧线。
“师姐您瞧,是不是感觉线条在动。”华琬握着画簿的手左右缓缓扭动,“师姐,我发现线条、组成图样的间隔、粗细不同时,能使人的眼睛产生错觉,因为画簿上是用炭笔画的单面图,所以不十分明显了,待金冠和凤环编好后,擎着金冠转动,会产生龙和凤在云中游动之景,至于凤环,上面的两环花朵将渐次开放,呈现出四季流转的风情。”
让花样子动起来,是华琬被关在柴房时产生的灵感,当时她两眼模糊地盯着柴禾看,那一圈圈木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了,从柴房出来后,虽然寻常首饰不适用此法,可她仍不断地尝试在画簿上涂画,正好六院竞艺上能用到。
罗坊主一脸不可思议,若不是画簿上图样真的在动,她都要觉得华琬在说胡话。
单凭想象就已经令罗坊主难以呼吸,张口都开始结巴,“华琬,你确定能制的出来?”
能画的出,自然能制的出,华琬很自信地点头。
第104章 飞枝头
吴院使看到花样并听了华琬解说,比罗坊主还要震惊。
她要求华琬一定要成功,这两件饰物捧出,不论文思院拿出什么压箱底的宝贝,她们凝光院都稳赢了。
叮嘱罗坊主和华琬尽快开始后,她发现吴婵兰未跟在二人身边,不免问上几句。
罗坊主回道:“吴匠师言她手中有几件要紧的首饰未制完,不得空过来了,待吴匠师得空,要学技法,可直接来寻我,至于华琬,还是让她安心准备六院竞艺的首饰为好。”
罗坊主自忖她在金丝编缀上是三脚猫功夫,可教吴婵兰绰绰有余了。
“这是自然,只兰娘究竟甚事这般忙,如今上界坊多了一个王芷蓉,你尽量将兰娘手中的事分出去,如此你们能多一位帮手。”
吴院使年已近四十,一直未成亲,借着副院使一职,她将吴婵兰收进凝光院,又升入上界坊,她是将吴婵兰当女儿带在身边了,只盼吴婵兰能争气些,至少越过她去,是以碰上进宫或者能见到贵人的机会,她都尽量给吴婵兰。
“好的,下官知道了。”罗坊主随口答应下,反正不是她不教,而是吴婵兰不学,下次吴院使再问起,她就让吴婵兰自己同吴院使解释吧。
花样子一定下,罗坊主将自置物坊带出来的拔丝板给了华琬,除了能从铸造坊领的料,其余全部要靠自己,白日里华琬几乎是将自己关在隔间里不出来。
罗坊主也心甘情愿的帮华琬打下手,除了不得不亲自制的宫廷首饰,其余皆分了出去。
华琬每日里深居简出,林馨等人已没有资格知晓华琬在忙什么,王芷蓉却是起了疑心,唤吴院使身边的婢子询问,才知道华琬接了明年六院竞艺的活儿,倒也没甚大不了。
可惜婢子不知晓华琬将制什么首饰制什么花样。
从婢子口中王芷蓉还听闻吴婵兰也被命去帮华琬,可吴婵兰不屑,甚至都不过问。
王芷蓉心下冷笑,暗道凝光院真是没人了,华琬也就比她多会个什么编缀技法,靠华琬去与文思院争,能有胜算?别说吴婵兰,换做她也懒得掺和这事,吃力不讨好。
其实王芷蓉入上界坊后对吴婵兰还是有两分兴趣的,毕竟是吴院使的亲侄女,可吴婵兰心眼极小,一看到她的容貌就连连皱眉,很是怨妒,话都不肯同她多说两句。
王芷蓉站在廊下看小庭院里的松柏,暗斥颜色单调,也不知种些花,若不是一直在隔间太闷,她才不出来。
王芷蓉抬手抚着如墨的发鬓,她这几日心情很好,因为那人对她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果然与她猜的一般无二。
他是将来最可能继承皇位的二皇子,昨日耳鬓厮磨后,二皇子与她说,自从有了她后,他便很少碰别的女人了。
事到如今,王芷蓉是真真儿觉得凝光院院使一位都配不上她。
王芷蓉舔了舔嘴唇,她在二皇子跟前温婉甜美,事事迎合,而且从未向二皇子要求过什么。二皇子知晓她为王氏之后,是凝光院的金匠师,很满意。
对于王芷蓉而言,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二皇子越来越看重她,怀上二皇子子嗣,让二皇子变成没有她不行。
她不可能永远躲在平三堂与二皇子苟合的,她要现于阳光下,纵是不可能当正妃,也要尽快成为二皇子侧妃。
思及这些王芷蓉也有不明白的,二皇子年已十七,为何还未纳妃出宫自立府邸呢?
若说是因为上面有个大皇子还未娶妻,也说不过去了,连她都知晓大皇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没有母家,不得皇上疼爱,除了木雕外文武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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