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了郢都附近山水的熊虔,正是因为觉得这里风景与郢都有别,才起了趁修整军事的空子微服游览一番的心思。
一路顺水而下,便可到达乾溪附近。一个国君眼中的风景,有时候不仅仅局限于风景本身。他站在船头,腰间配着镶金络玉的宝剑,负手而立,一面赏景,一面感叹了一番这景致,顺带还讲到这里原先本属陈国如今尽归我楚之类的话,面上皆是傲然之色。
护卫中有个眼色好使的,忙夸赞道:“这一切都是大王之功,大王雄才伟略,今次攻徐,也是势如破竹,假以时日,徐国也会收归我楚。”
熊虔听后大悦。
大船一路顺水而下,不多时,便到了乾溪城外的河段。这段河上,渔船较先前多些,本也不足为奇,可这河上还有另一搜大船,就显得那大船有些突兀,吸引了熊虔的目光。
那大船隔得老远就飘来一股酒香,瞧那船上似乎还坐了一群人,有男有女,好像正把酒言着欢。熊虔向来对美人很感兴趣,见那船上有女子,便多看了几眼。
其中一个穿红衣的,看上去稚嫩却长相不俗,另外再有一个穿淡粉衣衫的,虽然背对着他,但瞧那身段坐姿,当也是个美人,只是腰略粗了些,再将目光移了移,落定在一个着淡紫衣衫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侧坐着,正端起一杯酒,仰头饮尽。虽说只能看见一个侧颜,熊虔却很快将她认了出来。
“长秋?”认出后,他大惊失色,心头又涌起一阵熟悉的痛楚,“快,不动声色,靠近那艘船。”吩咐完后,转身走进船舱。
他坐在舱内,伸手揉着额头。真的是长秋,他很确信自己的眼睛。对于他这一生中宠幸过的众多女子而言,她是特别的,而对于这些年他所遇到的刺客和细作而言,她更是特别得不能再特别。这最最特别之处在于,当得知她是刺客后,他仍然时不时会去他们曾生活过的长秋庄,仍然会去梦苑。他在这次出征前还去过一次,命人将梦苑的匾额撤了,重新挂了另一块新做的匾额,上面写着:遗梦苑。
她还特别在,他虽一直派人抓她,可是却一再强调抓活的,不许伤她。
作为一国之君,他觉得自己这一回,是这辈子最傻的一次。
他感受到船的速度提了上来,舱外传来船桨打着水花的声音,一下一下,打进了心田。
这一次,他势必要抓住她,将她关起来,永远都不再放开。
—*—
而这边船上,氛围并不是太好,相反,倒有些尴尬。大约唯一没有揣其他心思的,便只有陈吴了。
陈吴正自顾自喝得高兴,魏狄不知突然从哪处钻出来,附到陈吴耳边说了几句话。
“当真?”陈吴大惊,已把目光移向河道不远处。果然瞧见一艘大船,正向着他们靠近。
高明月见了魏狄,手托腮望着他:“咦,你是从哪里来的,方才怎没看见你?”
魏狄依旧没什么表情:“船尾。”
高明月瘪了瘪嘴,语结。
其余人追随陈吴目光看向那大船,皆是一惊。陈吴忙吩咐:“速将船靠岸。”
魏狄领命下去布置去了。
等船靠岸后,陈吴又催促着大家赶紧下了船,此时,那艘大船离他们越来越近。
众人上了岸,陈吴道:“那船跟着我们,恐怕来者不善,趁他们船未到岸,且先回城中避一避。”
一行人进城后,高阗却提出自回旅馆,高明月执意跟随义父而去,相秋虽然担忧,但也没阻挠。杜荔阳本就打算回静苑。是以进城后,几人分道,各自离去。
杜荔阳由始至终都没弄明白为何突然逃得如此仓惶,但见着大家跑,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路上她问高阗可知原因,高阗却只道:“不关我们的事。”
她一时语塞,过一会儿又问:“那可是与那位紫衣公子他们有关?”
高阗道:“或许。”
等熊虔一众泊船入城时,哪里还有半个那一行人的影子。不过他心有不甘,还是命人在城中四下搜罗了一番,无果。
“去,将乾溪令给寡人叫来。”立在城门上,仍了块令符给其中一个护卫。
护卫领命退下。
—*—
杜荔阳回到静苑后,感觉身子有些疲乏,侍女越见她如此,一边埋怨她出门不带上自己,一边去端了一碗汤药给她。杜荔阳听着侍女越的数落,默默将药喝了。喝了药后便倒头大睡,这一觉却睡得很长,中途只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开始睡,直到晌午,整个人才真正清醒。
她醒来站在院中扶着肚子走动了几圈后就打算坐下休息,可忽听得院门外一阵嘈杂声,好奇地走到门口去看。只见街道上行人逃窜,沿街店铺骤然关闭,一队官兵扬尘而过。不多时,街上空空如也,有如一座死城一般寂静。
见此场景,又想到几个时辰前玉河上的境况,心绪开始不大安宁。与其明日一早上路,还不如现在就走。
“越,赶紧收拾东西,收拾完在此等我,我去隔壁旅馆叫高大哥,我们提前启程。”
—*—
旅馆的大门本也关了,自官兵走后,才开了个小门供旅客出入。杜荔阳来到高阗房门口,敲门入内。
彼时高阗正站在窗台边看着大街上。
杜荔阳走到他身旁:“高大哥,不如我们这就出发吧,等到明日再走的话,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高阗并没反对,只道:“那我们迟些走,我还有一件事没处理。”
杜荔阳道:“好,我正好也想去叫上小鱼儿。”又犹豫道,“但我不晓得他住在何处。”
高阗道:“不碍事,我可以帮你叫他,但他走不走我不保证。”
杜荔阳喜道:“如此,多谢高大哥。”
杜荔阳走后,高阗便去敲高明月的门。
“咚咚咚……”
过一会儿,门从内打开。高明月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惺忪地揉着眼。
“在午睡?”高阗问。
高明月伸着懒腰转身朝房内走去:“是啊,义父有……”最后一个“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突感后背某处穴位被人点中,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晕厥的人倒在了他怀中,小脸贴着他的胸膛,他凝望了她许久,这中途还下意识伸手去抚摸她娇小的脸蛋,千愁万绪尽在眼底。
—*—
当高阗出现在陈吴背后时,他正拿着剪刀颇为闲情地在花圃里修剪花枝。
对于高阗的莫名出现,陈吴没什么反应,因为他压根就没发现有人来了。倒是惊着了一向冷脸的魏狄,都惊得他还没看清来人时就已将剑拔了出来。
“何人?”魏狄道。刚问完就看清了来人的脸,“是你?”
陈吴转过身,却见是高阗和高明月,高明月还昏睡在他怀里。陈吴立时一副吓得不清的表情,捂住嘴,做大惊状:“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小丫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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