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伯忙走过来自杜荔阳手里接过陶豆,细细看了看,惊喜道:“这个当真不错呢!没想到公主对陶还有这般的研究。”
杜荔阳被强行喊下树,心里本来就有些不高兴,说起话来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随口就道:“你这堆里啊,就只有这只东西好一点,其他的,装烫的东西容易裂,而且成色不是太好。”
清伯讶然,环望一遍陶儿们,又对杜荔阳道:“公主眼力真好。”
她忽地脑子一转:“清伯,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支个招,保准你们家炉子日后烧出的东西件件都能卖个好价钱,只要你让我上树瞧瞧。”
清伯立时就变了脸色:“不,公主万不能上树。”
杜荔阳惊讶道:“你不想知道怎样才能烧出上好陶器么?”
清伯决绝得很:“若是以公主安危交换,老奴宁可不知。”
杜荔阳有些无奈,又抬头看看那合欢树,忽然灵光乍现,道:“近来失眠,我现在到树上去,摘几朵合欢花做香囊,你们都不许阻止我,除非想让我今晚继续失眠!别想叫人帮我摘,我要亲自上树挑选一下,要形态好的。”指着侍女雪和清伯说。
“公主!”清伯和侍女雪十分默契地以担忧的眼神和劝阻的语气唤了她一声。
她投之以怨恨的目光,二人噤声,不再敢说什么,也不敢上前。
杜荔阳满意一笑,转身就往树上爬去。她刚刚看到通院隔壁有坐小院,总有人进进出出,还没等她研究透彻就被清伯逼下去了,这会儿她还得要再上去瞅瞅。不一会,她便爬到了先前坐的树杈上,然后继续坐着,一边装作摘合欢花的样子,一边偷眼瞧着那小院子。原来那小院的门便是通向外头的。
她装作不经意,问道:“清伯,你隔壁这院子做什么的?”
清伯答:“旁为庖厨。”
杜荔阳道:“哦,那些进进出出的人,都是做什么的?”
清伯又道:“多为送瓜果蔬菜之人。”
杜荔阳摘着花,道:“哦,原来如此,那道门出去是哪儿呢?”
清伯道:“乃河边,平日鲜有人至。”
杜荔阳窃喜笑笑。手中的合欢花已是一大把,快捏不住了,便掏出怀中的丝帕来,全都兜在帕中。
忽而有个男子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杜荔阳低头一看,竟是弃疾,吓了一跳。哪晓得就是这么一吓,身子一晃,屁股竟坐不稳当了,手也扶不住树杈,整个人滑落下来,丝帕与合欢花被抛向空中,缤纷坠落。
众人皆惊,弃疾一个飞身,还在半空就将杜荔阳稳稳接住,然后,二人相拥着,盘旋着,缓缓坠地。杜荔阳直感觉自己快吓出心脏病,还以为非摔个骨折。
一看弃疾,那飘落下来的丝帕正正好好落在了弃疾的头上,上面又正正好好停了一朵娇娇艳艳的合欢花,丝帕角垂下来,将将好好盖住了他的眉眼。
杜荔阳见他这尊容,噗嗤一笑,伸手去把丝帕揭下。丝帕轻柔地滑落,合欢花无声地坠地,慢慢露出弃疾的额头、剑眉、星目、鼻梁。
不知怎的,竟觉得眼前这男子分外好看。
“噗通……噗通……噗通……”她听到了谁的心跳声。两坨红云慢慢爬上她双颊,桃花般粉嫩。
侍女雪赶紧上前扶她,她这才离开弃疾怀抱,独自站定。她低下头,像是做了亏心事般,不敢看他。
弃疾颇为好笑:“不知公主又在做什么?怎会又爬树了?这次,也是看幼鸟?”他抬头看看合欢树,上面并没鸟窝。
侍女雪忙道:“公子,公主近来失眠,说想摘些合欢花做香囊凝神。”
弃疾道:“哦?你失眠?为何不叫人请府医看看?”
杜荔阳低头,小声道:“不……不……不用,小事何须……何须劳烦众人。”
弃疾长叹一声道:“那这众人可觉得劳烦了?”
清伯立马跪倒在地,侍女雪一瞧,也跟着跪下,那外头守着的十名护卫也进了来,集体跪下。
清伯道:“公子,老奴该死。”
杜荔阳瞧这一院阵仗,急道:“你们都跪下做什么?赶紧给我起来。”
弃疾道:“公主,你爬上树那会儿,就注定他们会如此,你难道不晓得?”
杜荔阳看着他,有些愤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这样都是我害的?”
“他们保护失力,理应惩罚。”
杜荔阳指着他,一跺脚:“你敢!”
弃疾眉一挑,好笑道:“哦?我处置自家府中护卫、侍者,还需敢不敢?”
杜荔阳道:“你……你敢处罚他们,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嗯?”弃疾故意追问。
杜荔阳“我”了半天,终究没能想出她自己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弃疾的,索性又一跺脚:“哼!”跑出通院。等跑到门口,又回头警告道:“你敢罚他们,我就对你不客气!”说完便跑了。很明显,气势不足,架势挺大。
弃疾匆匆绕过地上的一堆人,边走边道:“罢了,都起身。”独自追去。
☆、公主跑路
杜荔阳也只不过是不知如何应对弃疾,才假作生气跑掉。一不注意,就跑到了烟波亭上。她实在跑不动了,喘着气坐在亭中休息。可刚一坐下,弃疾便追了过来。
她看见他,飞了个白眼,眼珠看向烟波湖上。
弃疾见她没有再跑的意思,步子缓下来,负着手,走过长长的水上木板路,到达亭中。
杜荔阳拿手做扇子,扇着风,虽没看他,但已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了她身旁。
弃疾道:“公主是我见过最能跑的王室女子。”
杜荔阳回头睨了他一眼:“切!”又将眼珠转回了烟波湖上。
弃疾坐到她旁边,也看向那烟波湖。湖周岸种了柳树,绿丝绦垂入水中,顾影自怜,时而有白鹭自司马府的围墙外飞进来,有的停在柳树上,有的飞掠水中,点出一圈圈涟漪。四周的蒹葭也生得茂密,弃疾从来不让下人将它们除掉,自觉留着倒有几分情趣。
此刻,忽然想起那只怪埙,自怀中掏出,握在手中看了看,便将手指对上埙孔按好,送到唇边,吹了起来。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清扬的埙声,而且那调子,怎么竟是《蒹葭》?杜荔阳回头,见他正吹着一只埙。那埙她一眼便认了出来,不正是自己先前在梓邑做的么?
她听着那歌调,竟没去打断他,任由他将那轻缓的调子吹完。
她起身,缓缓走到亭边,倚着柱子站着,眺望远处。不知不觉,就被那调子带着轻轻哼起旋律来。
曲罢。
杜荔阳惊问:“你怎么会吹此曲?”
弃疾讶然:“你竟会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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