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倒也不是坏事,至少能叫那些虎视耽耽的皇子质子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人身上。峥嵘点点头说道:“那殿下届时只需跟在人后便是了,出风头之事由着他们去争去抢。”
“如此不会丢了我大蜀的脸面吗?”楚南皱眉说道。
“殿下稍安勿躁,逞一时之勇并不能代表什么,重要的是先保障自身安危,对方越疏于防范,对我们才越有利。”峥嵘语重心长地说道。
楚南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本王照你的话去做便是。”
“殿下先在此稍作休憩,我去附近瞧一瞧。”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峥嵘不希望太过被动,至少要先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
“那你小心些。”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楚南真有些不想动弹了,坐到榻上养神。峥嵘开门正准备走出去,迎面遇上抱了棉被回来的王振和罗祥,嘱咐他们要好生看顾着楚南殿下,他们二人连声应下,峥嵘这才将房门掩上离去。
这花园里共有三间配殿,正中听风阁,东边凝露堂,西边悦雨轩,虽同在一个院落里,但又各自配有独立的扇形拱门和小院。园中掘有一处水池,原来应种有荷花,只是在寒风摧残之下,水面下只剩下几片枯叶。山石围成的花坛里栽着几棵翠油油的松树,给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山风夹着湿气从屋顶刮过,卷起无数落叶翻飞。凝露堂的拱门后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左右看了一眼,视线与院里的峥嵘对止,立即惊慌失措地缩了回去。单只那匆匆一眼,峥嵘便已认出他是梁国的质子侯天吉。
那边安静了下来,峥嵘知道他性子胆子,没想去打扰他,便准备转身离去。而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怯弱的呼声:“姐姐……”
侯天吉从墙后探出半颗脑袋,眼睛水灵灵地看着峥嵘,满满的都是无助。峥嵘于心不忍,走过去问道:“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我在这里等人。”身上皇子,一般都会自称“本王”,但侯天吉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他个子瘦瘦小小的,站在峥嵘面前还要矮上半个头,脸颊被风吹得红通通的,一件老气的素面杭绸袄子穿在身上,着实与他的年纪不般配,愈发显得滑稽可笑。
“山里风凉,要多穿些衣服御寒才是。”自那日竹林偶遇后,峥嵘便已发现他的真正身份,由此也知道他为何一直这般唯唯诺诺躲于人后。梁国冒如此大的风险将这位假皇子送进郑国,实在太过恣意妄为,一旦事情败露,受到愚弄的宣远帝很可能会在盛怒给梁国带来灭顶之灾。
“姐姐,我有点害怕,我不会骑马,也不会打猎。”侯天吉素来不与人亲近,但上次他身陷危机之时,多亏了峥嵘出手相助,再加上先前楚南在太子宴上为他解过围,所以侯天吉潜意识里就认为蜀国的人都不是坏人。
☆、第一百零二章 笛埙之情
“别担心,到时候你远远跟在人后便是了。”峥嵘柔声安慰他。
“我怕会像上次那样惹怒他们……”侯天吉垂着头,不安地绞着衣角。他大概不会知道,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像鲁玉昌和庞弘样这样的欺善怕恶之辈,也会故意找茬。他们寄人篱下,自然不敢像以前那般横行霸到,见了郑国的王公贵族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卑躬屈膝,唯有在软弱的侯天吉身上,他们才能找回过往的自信与嚣张。
峥嵘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不是你的错,他们要做什么想做才能,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但是我们可以保护自己,不叫他们有机可乘。殿下,你要多多注意些,莫要叫人瞧出端倪。”
侯天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多谢你,姐姐。”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些进屋去吧。”峥嵘对他笑了一笑,从凝露堂的院子里走了出去。侯天吉见她渐渐走远,才拍在胸脯松了口气,一道人影从园中的假山后走出,身形俊挺,眉目凉薄,却在将视线投向侯天吉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子华哥哥……”侯天吉一路小跑着过去,脚下绊到石块,一个踉跄就跌进了梁子华的怀里。
“小心点。”梁子华将他扶住,笑着说道。
侯天吉脸上一红,忙从他怀里离开,与先前怯怯弱弱的模样相比,他此时的眼神如落进两粒星子般闪闪发光。也唯有在梁子华面前,“他”才不是质子侯天吉,而是曾经备受冷落的十二公主侯妍玉。
“都说我得空会来找你,你何苦杵在这门口吹冷风呢?幸好遇见的是那位蜀国女官,若是撞见其他人,免不了又是一番事端。”梁子华轻斥道,他的眼神在瑟瑟寒风中充满了暖意,心疼地抚摸侯妍玉红通通的脸颊。
“吴公公出去了,我想早些出来见你。”侯妍玉拉着他的袖子,头垂得低低的,一句话刚说完,那心便仿佛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一般。
“一会冬猎,你跟在我身后便是,不要单独跑远了,知道吗?”梁子华柔声叮嘱道。他素来性子冷漠,自请来郑国当质子也只是想保全母妃在晋国的安全。自入了大郑之后,他从不与任何人来往,即使亲眼见到不平之事,也将自己当作旁观者冷眼待之。但是,他这一生所有的温柔与深情,都倾注在了眼前这名怯弱的少女身上。
侯妍玉乖顺地点点头,担忧问道:“子华哥哥,冬猎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自然是有的,荒山野岭,野兽四伏,纵使有御林军随行,若真正发生什么危险之事,他们倾力保护的人也只有宣远帝和郑国皇子,身为质子,不过是郑国用来控制附属国的一枚棋子罢了,除了自我小心谨慎,如何去期待旁人的保护?
换做过去,梁子华定然只会做那明哲保身之人,即不显露锋芒,也不会趋炎附势。但是此刻,比起自身安危,他更想保护的人,是侯妍玉。
“不要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梁子华安慰她道。
“方才那位女官姐姐也是这样说的,子华哥哥,你说她是好人吗?”侯妍玉眨着眼睛问道,“之前在太子宫殿时,那位蜀国质子也曾帮我解过围,他们对我这个毫无用处的人都肯施以援手,肯定都是非常善良的人,对不对?”
梁子华对蜀国质子楚南印像深刻,那少年年纪虽轻,但颇有一番王者气度,而那位女官气质高雅从容,应对间天衣无缝,更非常人,但好或不好,善与不善,并非只流于表面,在未能确认之前,梁子华不想侯妍玉与他们有过多交集。梁子华沉声嘱托道:“妍玉,世上最难预测的便是人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给自己留三分余地,莫要太轻信他人,知道吗?”
侯妍玉望了他一眼,扯着他的袖子轻声说:“但是我相信子华哥哥不会骗我。”
“永远不会。”梁子华摸摸她的头,微笑说道。
自小便被冷落宫中、饱受苦难的侯妍玉,空有公主身份,有时候连个寻常宫人都不如,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从来没有被人重视过,如果不是这次要代替真正的侯天吉去郑国质子,她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王或许根本不会记得还有她这个女儿。在郑国皇宫的时候,她没有一日不是在恐惧中渡过,生怕自己的行为举止会叫人抓住把柄,给梁国带去灾难,更害怕会因为而牵累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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