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只会让彼此徒增伤感,不如不见。”冯琬很想抬头再去看一看那个温雅如玉的男子,但是,她怕那一眼,便会让自己的泪水决堤。另一处的峥嵘看着冯琬在绿意的搀扶下离去,又抬头看了一眼东方平,却见他感情的目光同样始终都在追随那道清灵的背影。冯琬似有所感,脚步在行到门口时忽然一滞,手指绞缠着丝帕,终于还是回过头来。
这一眼,他们似乎等待了千年,短短十来丈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般遥远。东方平被那双泪光盈然的双眸震动了心灵,脚步向前一迈,又生生止住,绊住他的,是地位,是身份,是皇家的荣耀,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绿意紧紧搀扶住冯琬,生怕她会不支倒地:“昭仪……”
冯琬贝齿轻咬,再也无法留在此地,转身离去。夜风寒凉,吹落了她眼中的泪,一颗颗砸在心头。东方平身影一晃,捂嘴剧烈咳嗽起来,近身侍监忙上前将他扶住,关切问道:“殿下怎么又咳嗽了,奴才去唤严御医过来瞧瞧吧。”
东方平摆了摆手,却已说不出话来。他们的举动落在峥嵘眼里,即使只是一个旁观者,也让她觉得心中莫明哀伤,或许,这便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吧。
桐花台上的人陆续离去,东方明脸上多了几分自得之色,到底是自己未过门的正妃,虽说样貌差强人物,但能在宴席上让宣远帝如此龙心大悦,确实有几分不得了的能耐,或许将来她真的可以助自己成就大业。东方城见这万寿宴的风头尽都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公主给抢了去,如此倒也算了,此人竟还是眼中钉东方明的未来的正妃,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眼见东方玄从身边走过,出言讥笑道:“七皇弟过去大胜燕军,怎就没有想办法去寻找天辰子这位高人呢?若是七皇弟寻到了,今日恐怕早已经加官进爵了。”
东方玄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神情里尽是嘲弄之意,仿佛就是在笑话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尽在这里丢人现眼罢了。东方城本就一肚子火,怎堪忍受他这样的挑衅,当下便要与他争个明白,转目瞧见贞静夫人正从后头走来,才生生作罢。
东方玄回眸扫过繁华过后恢复寂静的桐花台,那些奢侈华美的宫灯在夜色中摇曳,黄花梨案几上的美食在人去楼空之下显现出一份莫明的苍凉,鲜花围绕的宫殿仍难抵御冬日寒凉,风声穿堂而过,呜咽作呼。东方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墨色大氅在风中飞舞,眸光似这无月的夜色一般深沉。
或许,盛极必衰,便是如此……
御阳殿宫门紧锁,宣远帝摒退了所有宫人,只留李自忠在旁侍候。殿前站了一名手持白色兽尾拂尘的道人,但见他身着浅灰色素面道袍,身形瘦长,鹤发须眉,即使眼前坐的是天子,也同样面容镇静,不亢不卑的行了一礼:“贫道叩见陛下。”他只微曲了腰身,并未行跪礼,李正忠正要喝斥,却见宣远帝摆手示意他退下,这才恭恭敬敬往后站了两步。
“你便是天辰子?”宣远帝眯着眼睛打量他。
“正是。”天辰子仰头说道。
“朕听闻你避世深山,只见有缘人,现在又为何要走入凡尘,如果不是让过往的修行都白费了吗?”装有金乌丸的金盒被放在桌上,宣远帝望了一眼那盒子,问道。
“修行,修的乃是心,而非事。若心中有道,不忘善念,不管身在何处,皆是修行。”天辰子声音清朗,从面相上看,竟分不出年纪几许。
“行善即然有助行为,过去你又为何不愿下山?”宣远帝目光灼灼地问道。
“世人皆行小善而为大恶,大恶者,即为贪、嗔、痴、妄,贫道不愿多受俗世困扰。”天辰子淡然地应道。
“那在道长眼里,何为大善?”宣远帝问。
“大善者,心怀天下,造福万民,陛下怜悯苍生,求助燕国百姓于水火之中,便是这世间最大的善果。贫道感念陛下善举,才求得燕王同意,上京为陛下晋献这枚金乌丸。”天辰子睿智的双眸中流露出敬佩之意。
“朕的宫中有这天下医术最精之人,却也无人敢说可一夜之间治愈百病。”宣远帝将金盒拿在手里,却并不打开,只望着丹辰子问,“此药当真有你说得那般功效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法师天辰子
天辰子甩了甩拂尘,放它置于臂弯之上,说道:“陛下的御医院,乃是官。即为官,便是脱不开贪嗔痴妄这四大恶,又如何能明白天地精髓之所在?贫道潜心修行,已有七十五年,所做所为,皆无愧于天地,无愧地道法。”
宣远帝面上一惊:“敢问道长年岁几何?”
天辰子微微躬身道:“贫道一十二岁拜师修道,迄今整整七十五年,论年数的话,贫道痴长八十七岁。”
李自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宣远帝怎还坐得住,猛得从龙椅上站起来:“道长此话当真?”
已是耄耋之年的老者,却依旧满面红光,精神十气,若除去那鹤发须眉,端之也不会四十如许。天辰子镇定自然地说道:“贫道无需拿此事诓瞒陛下,陛下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前去贫道的家乡查问,便可知真假。”
“道长是用了何法,竟然能丝毫不现老态?”宣远帝眼中冒起贪婪的光。
“修身养性,乃是长寿之法,加以贫道擅自丹药,每日服下一粒,数十年来病痛全无,现在依旧可以健步山林之中,游…行红尘之内。”天辰子道。
宣远帝看着手里的金盒,那金光似乎已映进了他眼里。他只是半信半疑,待见了眼前这仙风道骨的天辰子下,已然信了八分,报着最后一档疑虑问道:“道长既然有如此本领,燕王怎肯放道长离去?”
“贫道所行之事,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善,非有缘人不得晤之。”天辰子宠辱不惊,只淡淡应道。
“何为有缘人?”宣远帝迫不及待地追问。
“贫道冒犯,可否借陛下生辰八字一观?”天辰子拘礼问道。李自忠闻言怒斥道:“大胆道士,竟敢对陛下无理!”那话才刚出口,宣远帝的一记眼刀就横了过来,李自忠一慌,忙跪将下来赔罪。宣远帝也不搭理他,径直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递于李自忠,以眼色示意。李自忠惯会察颜观言,见状便知宣远帝已对眼前这位道人信了八九分,哪里还有有半分怠慢,忙恭恭敬敬的将纸张递了过去。
天辰子看着这纸上的字掐指一算,脸色忽而一变,复又再次掐指,手一抖,那纸就飘飘悠悠落到地上。李自忠吓得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连宣远帝都皱起眉头来:“道长这是何意,莫不是朕的生辰八字有异?”
天辰子双膝一弯,直直跪到地上,额头叩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原来陛下便是贫道一直苦苦追寻的九五真龙降世,贫道有眼无珠,还望陛下恕罪!”
“朕是天子,自就是真龙降世,这又有何稀奇的。”宣远帝挑了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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