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若走后,苏澈便按他说的,一直沿着谷中的溪流向上。
她走得很慢,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才终于看到溪水一旁出现了一大片错落的木屋和花园。
其中,只有一间与其他并无不同的木屋里透着光亮,苏澈能从窗子看到屋中有偶尔走动的人影。
师父回来了。
好像完全不记得她这个弟子了。
所以,她到底该不该走过去,提醒一声,自己其实是他今日才新收来的徒弟呢。
她远远地站住,直到深夜时分房中灭了灯,她也没再往前挪动过半步。
次日一早,青泽打开房门时,便看到苏澈站在他屋外,对着他拜了三拜,说了声“师父早。”,然后托起身边的茶盘,茶壶里是刚刚煮好的热茶。
青泽眼神黯淡,指了指脚边,“放着。”
天不亮时,他便听见她在外面折腾了。
此时,院子里的落叶均已扫清,他百年不用的厨房门敞着,里面也收拾干净了。苏澈才在里面煮过茶,此时还缭绕着一股温暖的烟火气。
淡淡阴霾划过青泽的眼底,他冷冷道:“最后一排空房中,你找一间自用吧。”
苏澈将茶盘放了,毕恭毕敬道了声“是,师父。”,又抬眼看了看青泽,便自行去找空房了。
才拐了个弯,落地的碎裂声便传了过来。
苏澈回过头时,看到自己才放在青泽脚边的茶盘已被他踢翻了。
她脚步没停,往木屋最后排走去。
在最后一排落满了灰尘和蛛网的木屋中挑了一间距离青泽最近的,即使如此,这里也已经是木屋的边角,再近也还是远的。
她这一天,除了心里一直盼着师父能来看她一眼,便只忙着将这房间从里到外打扫过,又到了天黑时分,房里才总算变得可以住人了。
可这毕竟是空房,干净之余,至少还需要一张床或一把椅子。可这里什么也没有,青泽也没有来问过一句。
做徒弟,应朝夕问安于师父。
苏澈便借着这个道理,又去了青泽房前。
见早上被踢翻的茶盘还在,她便先清理了,才跪在房前对着房门拜了拜,轻声道:“师父,苏澈休息了。”
青泽竟没有回应。
苏澈回了空荡荡的房间,坐了整宿。
青泽不喜欢她。
如果此时还不能确定,苏澈便是个傻子。
可既然厌烦,又为何将她收为弟子?
这事,她无论如何都没能想通。
天山时,师父对她有多好,到了现在,受过他的冷落后,好像才真正变得深刻起来。
那时的青泽柔软而温暖,对她的关心无微不至、无处不在,多任性的要求也都会应她。他便是除宣璟辙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想起这些,苏澈不由深深呼吸,又揉了揉酸涩的鼻子。大概就是因为有过一段曾经,来到现在才会突然觉得特别委屈吧。
既然如此,便不如不想。
毕竟,师父早已不记得她了,作为鬼修,她再努力也无法成为令他骄傲的弟子了。
他们之前师徒缘分实在有些可怜,可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她借着这短暂的相处,努力回报他曾对自己的照顾与教导也好。
至于他曾为她多次下九幽的恩情,她怕是再没那个本事报答了。
天不亮,苏澈扫干净了青泽木屋四周所有的落叶,来到厨房时,厨房的门上多了一道锁。
她进不去了。
萧焕来到明玄谷青泽的房前时,就看见苏澈正跪在青泽房外,一丝不苟地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叩拜问安。
她的长裙都已变色,看起来已经几日没换洗过了。
哪怕是小仙都有尘埃不近身的本事,而苏澈却偏偏没有。萧焕对此并不意外。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视若不见地走到青泽门前,轻敲了几声,而后推门而入。
掩上房门的一刻,他转头就见青泽坐在房里的一角,青灰的脸色如同刚刚大病了一场。
萧焕沉默地看着他,直到门外苏澈的脚步声远去,他才道:“我以为你多能撑得住,这还不到两天,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说你这是何苦?杀了她就这么难吗!”
青泽笑了笑,“是我蠢,竟然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师兄,她真的不是澈儿……”
萧焕轻叹,“你啊!她当然不可能是!”
“她竟懂得给我问安,天不亮来扫院子,煮茶给我。”青泽苦笑,“澈儿不会这样,她只会跑来喊饿喊渴,要吃饭,要新茶喝,稍不满意就要撒娇。她现在的房中连一张床都没有,我昨日等了一天,竟也不见她来找我要求。”
萧焕皱眉道:“青泽,无论如何,她煮的茶千万不要沾!”
青泽看他一眼,无奈道:“我知道了。”
☆、第三百零一章
萧焕几次欲言又止,迟疑道:“青泽,我们是玹紫,她在这里无法长久,就算你把她深藏在明玄谷里,早晚,你当众收来的唯一弟子是鬼修一事也会无径而自行。那时,你不只是保不住她,连你自己也会因犯下大戒而被毁。现在既然你已经明白她并非苏澈,青泽啊,听师兄一句,就这样放下可好?你如果下不了手,师兄可以,让师兄帮你,可好?”
青泽:“师兄我懂你的意思,前日尊上的话我也听得明白。万一出事,他不会保我。”
萧焕:“你懂了便好。”
青泽:“可是,我只是想不通澈儿到底有什么错,死便死了,生魂还要这样被拿去利用和折磨,师兄知不知道,用生魂炼出一具以假乱真的傀儡仙身要多久?过程之中,那生魂又会有多痛?我查过有关魔族的天书……”
“哎我说。”萧焕打断他长叹道:“她都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痛不痛又如何?师弟啊,少想这些,你只该明白,让她这样任人摆布地活着,还不如早些了断了的好!不要说她根本不是苏澈,即便是,她也是鬼修,鬼修,师弟!连尊上都救不了她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青泽惨淡地笑了笑,轻声道:“师兄,你说得对。”
萧焕:“那我现在就去将她了结了?”
青泽:“等等。”
萧焕看着他,无奈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就冲着她那点似有似无的生魂,你也舍不得杀她。”
青泽:“那师兄呢?当真舍得?”
萧焕:“这是舍得舍不得的事么?你总得讲道理啊!如果你只是惦记着当初收徒时的那一句承诺,该做的你也加倍做了,命都快搭进去了不够?你上辈子是不是欠她的,还不完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好不容易都快过去了,现在不过是来了一个用苏澈一张脸来惑人的鬼修而已!”
萧焕气急败坏地胡言乱语,可看见青泽那越来越差的面色,再气,难听的话也突然便说不出口了。他叹了又叹,才转了个话题道:“那两只你送来给我的小狐狸,还要不要了?挺折腾人的,我还给你得了。若你一时下不去手,还得看着这鬼修在你面前继续演戏,那两个孩子好歹还能拿来给你分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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